随便说说(一)
我本身是个很随便的人,因为太过随便,曾经伤害到很多人的感情,渐渐连
自己都习惯了,那些朋友,那些曾靠近自己的人,最后怪我太放任个人的心情。
最早脑子里想起这样一段故事,草率地随手写了,随手就贴上来,之前没有
好好思考很多东西。那么这样一个故事是不是值得一看,我心里并没有把握,但
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有没有人喜欢看一些接近人性本身的东西,有没有像我一样,
在一次次失去中,开始反省一段人生。
如果有人关注,我会写下去;如果没人关注,我想自己也会写下去。半途而
废的文章像是一个伤口,想起来心里就会难过,就像以前被自己强逼着忘记的那
篇《淡色满楼之天堂》我曾经有个笔名叫极品雅词,最近我总是觉得瞌睡,随手
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二)早先几年,我对朋友说,人生不过一百年,快乐不过二十年。那时候
自己是嚣张的,当说起快乐这个词,浑身澎湃着抓紧时间把那些占了人生五分之
一的快乐挥霍掉的冲动。
而一转眼,我开始写北京ByeBye这段文字的时候,突然发现纵然是极
致的一种快乐,如果自己不懂得珍惜,真的是不知不觉那些快乐只能靠自己回忆
了。
二十年快乐,八十年平常。
如果当年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是客观地在讲述人生,那证明人生中有一大段
的时间是不快乐的。这段明显很长,但不快乐的日子,自己可以像当初肆意挥霍
快乐那样,把趋于平淡的时光飞快挥霍掉吗?
忧伤不是可以与人分享的东西,能说出来的就不是忧伤了。有时候我试图告
诉朋友自己内心的恐慌,可往往张开嘴半天,最后却说出一些不相干的话,把那
种难过的情绪憋回了肚里。
我很感谢上天给了我一张很笨的嘴,却给了我敏锐的手指可以在键盘上敲出,
自己内心深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动。有一天我发现了写字带给自己的快感,于
是从那时候起,每隔一段日子,我就想打出一些东西。
来起点贴文之前,有些朋友替我担心,让我很感动,他们怕我在这里找不到
快乐,这我知道。友谊总是最温暖的一种感情,大家彼此热心关注,希望对方过
得更好。但我还是来了,我心里明白他们的担心有些误会。
起点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我一脚踏进来,对最初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我知道这些新奇终有一天会消失,就像已经从我身边消失掉的太多太多过去。我
想拥有中间这段快乐的过程。
来给北京一文捧场的朋友,大多是以前在别的地方先认识我。我很感谢他们,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有熟悉的人,这个城市就不会像沙漠一样,最后逼到自己不
是离开,就是饥渴而死。
而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所有的陌生就一点一点不存在了,没错,这中间的过
程是快乐。
瞌睡的极品雅词,二〇〇六年四月三十日,下午七点二十九分。
第一卷第一章就这样爱上他了吗?
【白色】记得听人说过,人生的不同阶段,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物,会有不
同的爱憎。从前我喜欢过白色,喜欢白色的云,白色的花,白色的裙子,连贴身
的内衣都是白色的。
陈默问我为什么,我回答:「白色代表纯洁、干净、一尘不染。我喜欢这些
感觉,你呢?」
陈默笑笑:「喜欢白色的人通常性格软弱,遇事没有决断力,属于爱幻想很
少作出实际行动的人。」
他的目光悠悠地飘到我白色的连衣裙上,慢慢补充了一句:「实际上白色最
容易被弄脏,难道你不觉得?」
这是别人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诠释白色,陈默一只脚抬起,斜坐在摩托车上
懒洋洋地抽烟,我望着远处陌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默默无言。
陈默好像随口说说,并不怎么记得说过什么,一支烟之后,我们没再继续讨
论颜色,我坐在他身后座位上,手搭住他的腰,任他漫无目的的行驶向另一个地
方。
他明明有车,却偏爱用摩托载我,说想要感觉我身体的温暖。
【此情可待】那时候我刚和陈默交往,正试着和他恋爱,空闲的时候大都和
他泡在一起,郊游,咖啡,坐在电脑前看最新的电影。
晚饭后照例去喝咖啡,一小杯一小杯的叫,听老板娘特意放给我们的曲子。
严格地说是特意放给陈默的,大都是我不熟悉的外国歌曲,还有些是纯乐器演奏。
如果没有别的客人点曲,老板娘每见我们过去,都换上此类的音乐。
之前我对这些统统不懂,跟陈默去多了,渐渐能听懂一些曲目,比如《回家》
比如《此情可待》记得第一次跟陈默去那间咖啡店的时候,老板娘问了一句:
「听什么?」
陈默说随便,老板娘放的就是此情可待,音乐出来,笑了笑:「都是老歌,
你也不问问身边的小女孩喜不喜欢。」
陈默说:「听多了就会喜欢。」
老板娘是陈默很老的朋友,跟陈默一起去她那里,感觉不像是做客人,我们
随意拿东西,如果消费很少,走的时候甚至帐单都可以不结,陈默和她亲切到直
接叫她的名字。
熟悉后我就叫姐。第一次听到我叫她姐,老板娘竟然有些迷惑,继而冲陈默
笑:「听刘瑞叫我姐感觉怪怪的,不过跟你一起来,叫声姐也是应该的。」
我问她:「不跟陈默一起还不是该叫姐姐?」
老板娘笑个不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陈默这家伙?跟他在一起常常让我
有种年轻的感觉。你这样年纪的女孩都叫我姐姐,我还能老到哪去?」
我说:「你并不老啊,看上去只比我大两三岁吧?」
她没有回答我,转过脸夸陈默:「你真会教,看这女孩嘴多甜。」
不知道是喜欢咖啡,还是渐渐喜欢了那些听不懂的音乐,每天晚上我们都在
咖啡屋消磨到很晚。
【后怕】喝完咖啡夜基本上已经深了,从咖啡屋出来,陈默又一次邀请我去
他家看电影。心里很乱,不知道应该去还是不去。其实那时候我们认识并不是太
久,可是飞快的就已经很亲近,包括夜里去他家。
和陈默在一起的很多第一次经历,都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除了接吻。我不
愿回忆第一次被人吻去是什么时候,不想记得他的名字,他的样子,甚至他是谁
我都不想知道。可是和陈默,几乎每个第一次,我都记得。
那次去陈默家,思想斗争了很长时间。他说:「我从来不勉强女孩子,如果
你不同意,我保证不碰你一下。只要你到了我家不随便乱喝东西,肯定不会被我
骗上床。」
随便跟他上床我肯定自己不会。可是听他的话里,如果我乱喝了东西,就有
被他骗上床的可能。
结果我还是去了,只要不是被勉强,我不相信二十岁的我会那么容易被杯水
迷倒。
那夜我们彻夜在网上找电影看,或许因为陈默的恐吓,中间他拿给我的饮料
我都仔细检查,深怕真的有迷药。凌晨时安全离去,送我回去的路上我问陈默:
「怎么没见你把我迷倒?」
陈默淡淡地笑:「你很期待吗?那就下次。」
我说:「没有下次,一次我已经觉得自己很荒唐。」
真的就没再去,陈默每天都会邀请,我一概回绝。那次去过我后怕了好几天,
认识他并不是很久,对他的一切都还不完全了解,怎么可以轻易就把自己给他?
早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夜里跟一个男人去他家,我知道意味着什么。
不再是小孩子,所以我才了解像陈默这样的男人有多么可怕。
比如接吻,和陈默第一次接吻,竟然在他吻上我的嘴唇很久之后我才惊然发
觉,想挣开的时候舌头已经被他含进了嘴里;比如拥抱,记不清怎样的情形,只
有片刻的意乱情迷,清醒过来整个人已经在他怀里。
发生那一幕的时候,我们认识还没超过一个礼拜。
我怎么敢再一次孤身犯险?
【头也不回】侧身坐在陈默身后,因为最近拒绝太多心中隐隐有些愧疚,搭
在他腰间的手不由搂紧了一点,其实刚喝了那么多咖啡,回去之后不一定就能轻
易睡着,可是我真的很怕跟他回家,说是不会勉强,但我更害怕用不着勉强我已
经投降。
陈默问我:「你准备永远不再去我家?」
很奇怪他用了永远这样一个个词。「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我跟
回家?」
我犹豫了一下:「如果你还不想分开,我再陪你聊会儿。」
陈默飞快地说:「不用。」
送我的路上陈默把摩托车开得很快,我渐渐有些不满,松开了手不再搂紧他。
他像毫无感觉,依然风驰电掣,路过一个洼坑时差点把我颠下来。我在他身后大
叫:「你想摔死我啊?」
他大声回了我一句:「你自己不会搂紧点?」
忽然很委屈。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受委屈,感觉眼泪立刻要从眼睛里面
飞出来。我大叫:「停车,我下去。」
他没有理我,继续往前开,我开始生气:「你停不停?再不停下我跳了。」
他发起了横,不但不停,车子开得更快。
真要跳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会怕,赌气跳下去,摔伤了怎么办?摔断了脚怎么
办?我努力了一次一次,在一个拐弯的路口,车速慢下来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一
跃而下。
头也不回的往前跑跑,心想即使他追上来也不再理他。
陈默并没有追来,我放慢脚步,听摩托车轰鸣声越来越远,低着头往家走,
越走心里越失落,原来只是这样,分道扬镳的一刻,大家都头也不回。
【委屈】接下来有几天没见陈默,每次传呼机响都有些不敢看,希望是陈默
呼我,又怕自己失望。失望了几天,偶尔再想他,立刻忘掉。
杨影问我:「和陈默怎么了?闹翻了?」
杨影是我一个朋友,和我一样,从乡下村子出来,到城里打工吃饭,租赁的
房子就在我家租的房子不远。我对朋友的定义很广,在一起玩过两次就可以是朋
友,之前和杨影并没有特别的交情,因为最近做了邻居,交往才多了一些。
前些日子跟陈默天天在一起,还和陈默去她的房里聊过两次,所以她知道陈
默。
不知道怎么回答杨影。短短的接触,我甚至并不太了解陈默的一切,忽然提
起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该表明一下态度的时候,杨影已经用洞悉一切的口气对
我说:「那家伙看上去不错,对你也挺好的,闹点别扭没什么,想他就打个电话
给他,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又有些生气,转身就走,心想暗暗骂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那么贱?
第二天下午买菜回家,意外地看到陈默的摩托车停在杨影家门口,没敢品味
太多,低着头匆匆往家赶,回到屋里仍然心烦意乱,有几次想出去看看陈默的摩
托是否还在,却没有勇气走出屋子。
或许陈默和杨影那样的女孩才更合拍,一个狂蜂一个浪蝶。
杨影私下里生活很乱,经常有不同的男人在她那里留宿,不久前还上演了一
出因为争风吃醋两个男人大打出手的场景。现在虽然是白天,可是如今的男女,
上床还分白天或者黑夜吗?
心里狠狠地想,如果陈默和杨影苟合到一起,就让他出门就被撞死。正恶毒
的诅咒,听到杨影在门外叫我,说陈默在她那里,问我过不过去。
有种感觉陈默是来找我的,他不可能看上杨影那样的女孩,可是在杨影来叫
我之前,买回的菜洗净了半天,满脑子乱七八糟,迟迟都没有心情把菜放进锅里。
刚好借此对杨影说:「不去,我正要做饭呢。」
杨影说:「还做什么饭呀,这不请吃饭的人来了吗?人家都等半天了。」
我暗暗骂了句不要脸,都等半天了现在才过来叫我。又故作了一下矜持,才
跟着杨影慢慢走。
陈默没什么改变,见到我居然一脸的坏笑,第一句话就说:「才几天没见到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看上去老了有两三岁。」
我差点被他气得哭出来。
杨影接着陈默的话说:「你知道就好,看这几天刘瑞都饿成了什么样,准备
请我们去哪吃啊?」
还好被杨影这一句话又把眼泪气了回去,如果真的哭出来,这人可就丢大了。
【天天都是情人节】晚饭在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陈默本来要去个
高档点的地方,说为了感谢杨影的成人之美,我暗骂陈默是个混蛋,如果我不想
见他,十个杨影来叫我都没用,他应该感谢的是我,凭什么要谢杨影?
我坚持如果去太远的地方我宁肯在家自己做饭,气得杨影当时就骂我:「你
还没嫁给人家当老婆呢,这么护着干什么?」
吃过饭杨影识趣地没再跟着我们,陈默又带我去喝咖啡。离开了几天,再听
见熟悉的《此情可待》那美丽的旋律,感觉像做了场梦一样。
陈默对我说:「我们两个别再闹别扭了,都不好受不是吗?」
我低着头,心头热热的,由他隔着桌子握着我的手,很久都没有抽回来。慢
慢地指尖在他掌心里变暖,彼此小声地交谈,近近地看他浓浓的眉毛不节奏的起
伏,看他笑,看他端起杯子把咖啡一口饮进的样子。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一直到老板娘来催:「今天什么好日子?不是情人节吧?」
陈默笑着反问:「哪一天可以不是情人节?」
老板娘被问住。半天才笑着说:「对你当然哪一天都可以是,但对我来说不
行,今天这里不通宵,现在我就想关门了。」
我站起来往外走,陈默紧跟着我出来问我:「怎么了,走那么急干什么?」
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就因为那句话:「天天都是情人节,你有多少个情
人?」
随随便便就被陈默拥进怀里,竟然又一次忘记拒绝。
陈默在我耳边慢慢地问:「以前怎么样,重要吗?」
我有些迷茫,以前怎么样重要吗?或许真的不重要,可是哪个人的现在,不
是从以前走过来的。以前怎么样,不重要吗?
陈默笑笑:「说好了不再闹别扭,如果因为以前怎么样弄得我们不开心,就
太不值得了。」
我有些心软:「那你告诉我,这几天我们没在一起,你有没有找过别的女孩
子?」
陈默放开我,径直去推他的摩托,懒懒地说:「以后你能不能别再问这样幼
稚的问题?如果别的女孩子能代替你,现在我们就不会在一起。」
不知道这算怎样的答案,傻傻地坐上他的摩托,听到他说:「去我家再聊到
天亮吧,今天我不舍的跟你分开。」
没有再拒绝,轻轻靠近他的肩膀,心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爱上他了
吗?
第一卷第二章每个女孩都有一次处女
【问题】认识陈默没想过要爱上他,虽然在初见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自己喜
欢的类型,但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什么结果。
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于我应该是一生一世的,我不看重曾经拥有。
心里早就给了自己一个标准答案:此生若爱,只爱自己的丈夫!我一直相信,
在确定自己会嫁给某人之前,我不会爱他。所以在陈默之前,认识的男性只是朋
友,却没有一个是男朋友。
一路无言,跟着陈默走进他的房间,屋子里乱乱的,标准的单身男人寝室,
我再次看到墙上陈默和前妻的结婚照,照片里,陈默的前妻年轻而干净,笑容灿
烂。
心中不是没有防备,早听说他花心,女友无数,一个连妻子都可以舍弃的人,
对我好又能够多久?
可是这些天下来,反而跟他越走越近,几乎整颗心都拴在他的身上。
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如此亲近不是为了以后,只是因为这一刻眷恋。为了片刻
欢乐,就放弃二十年的人生信条算不算堕落?低着头不敢再想,忽然想哭,比起
那些同龄的女孩子们,只有自己才知道太多的时候自己心里多么委屈。
静静地在陈默身后看他摆弄电脑,试了几首动人的音乐,懒懒地对他说:
「听不懂。」
陈默说:「慢慢听,听不懂才更有味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但是这些日子,跟着陈默试了那么多不曾经历过的东
西,感觉他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接下来呢?身心都已经疲惫,和陈默分开的这几天,夜夜都不能好好入睡,
很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床是一张陌生的床,可是在此刻的感觉中,躺在这张床上,
我未必不能酣睡。
真的不想在挣扎了,就算是偷欢一次又如何?已经无数次被陈默拥进过怀里,
很喜欢被他拥抱的感觉,躺在他的怀抱里,想必也可以很舒服。
陈默呢?他不想?一次一次邀请我深夜回家,为的只是一起听听歌,看看电
影?我不信,男人用心哄一个女人,亘古以来,都为了一个目的,上床。
真要就给他,这几年我真的很累了。
可是看陈默的样子,却不慌不忙的,用心地听歌,一支烟抽得烟雾飘绕。真
以为我就这样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过了今夜,他再想怎样,不一定我仍然肯。
默然很久,我低声地说:「送我回去好吗?」
陈默安静地望着我:「天亮前再走?跟你在一起,能多一分钟就一分钟。」
他的表情很认真,难辨真伪。他说:「累了就在这张床上睡吧,你明明知道,
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欺负你。」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他在和我玩游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心里早已经认
定有一天我会同意被他欺负。暗暗恨自己不争气,我其实已经同意了。
忽然听见陈默笑嘻嘻地问我:「提个问题你别生气,你还是不是处女?」
心中被重重压了一下,早就准备了面对这个问题,可是猛然听到,还是会有
欲哭无泪的感觉。凭什么女孩子要面对这个问题?凭什么男人满不在乎的提问,
我们就要郑重回答?
我甚至连反问他一句「难道还是处男?」
的勇气都没有。即使要反问,也要等我回答好他的问题之后才可以,我承认
自己骨子里很传统,深知这一刻关系重大,不可以亵玩。
可是怎样的答案才是标准答案呢?
有种想逃的感觉,后悔今晚跟他回家。或许是一秒钟,感觉却过了很久,我
问他:「是怎么样?不是怎么样?」
陈默笑:「随便问问,是不是都不怎么样。」
这样一个问题也是可以随便问的吗?身体有些僵硬,每当心里难受的时候我
身体都会变得僵硬,望着陈默那张可恶的脸,很想冲上去重重抽他。
「我是处女。」
这几个字,从我口中吐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恶狠狠的。
【水中迷药】再看陈默的脸感觉就像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说不清是种什么表
情,不知道对这个答案,他是感到高兴还是真的只是随便问问。我想,他看起来
若无其事,应该在偷着坏笑吧,男人对处女应该都是很在乎的。
其实我们女孩子还不是同样在乎?最少我很在乎。
陈默轻轻地笑:「真难得。」
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知道难得还这么随便就问?更加相信别人口中陈默
的种种,他根本是个流氓,只拿女人当玩具。
我会不会是个新玩具?绷起脸对他说:「难得又怎么样?又没打算送给你。」
陈默淡淡地笑:「我说过,绝不强求。」
举重若轻就是这个境界吧,这种男人,有多少死多少才好。
小心翼翼地问他:「听说你很厉害,能不能告诉我你曾经和多少个处女上床?」
陈默皱起眉头想,好像要很努力才能计算清楚。未免有些夸张,真的有那么
厉害?我不相信,女孩子都那么傻啊,那么多人牺牲自己去成全他的臭名昭著?
陈默笑笑,渐渐笑得有些下流,冲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不过如此,或许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没想到他接着说:「没办法说究竟有多少,不过现在我只要一根手指就能鉴
定出来。」
他淡淡地问我:「你相不相信?」
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记得武侠小说中有种角色叫淫魔,我眼前的这个人,配
得上这个传说中的名字了吧?
心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老天从来就不公平,连一次选择爱人的机会都
不给我。我想,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只能放弃。
陈默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毫不犹豫选了咖啡,已经不想再睡,多一杯咖啡
撑下去也好。陈默端给我,笑意盈然地问:「怕不怕有迷药?」
捧起杯子细细闻咖啡的香气,浅啜了两口,忽然警醒起来,仔细看那杯子。
陈默说:「看不出来的,能看出来就不是迷药了。」
真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随便戏弄,可是默然良久,低下头对自己说:「算了吧,
你不是他的对手。」
傻傻地问陈默:「你真的藏有迷药吗?」
陈默说:「迷药不在我这里,在你自己心里,发作的时候,你喝的每一杯水
里都放进去了。」
开始相信真的有过太多女孩子被眼前这个男人哄去,跟他在一起,原来每一
杯水里都可以有迷药。
【床事】记不清楚怎样被陈默抱到床上,整个过程在回忆中支离破碎,无法
完整拼凑。之前我拒绝过吗?我挣扎过吗?我故作矜持了吗?
陈默在耳边轻声说让我放他下去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的双手搂在他的腰上,
腿用力夹住他贪婪地不舍得他离开。
这是我吗?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放肆自己的欲望?
忙不迭地推开他,脸红心跳地偷偷找自己的衣裤想赶快穿上,听见他说:
「别穿了,马上还不是要脱下来。」
又吓了一跳,他还要?接着再想:他还行?偷偷闻着身旁陈默身体的味道,
隐隐觉得如果真能再来一次,未必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
害羞,今天怎么了,脑子里净是些黄色的东西,我自诩纯洁了二十年啊。
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原来做爱可以这样的,不仅仅是张开自己的身子。
发生之前有过片刻清醒,我告诉陈默了,我并不是处女。他竟然一付听而未
闻的样子,感觉不到他有一丝惊讶、不安、或者郁闷,依然不慌不忙,一粒一粒
解开我的扣子。
我抓住他的手,有些疑惑地问他:「你听见了吗?」
他浅浅地笑,轻轻点头,就像走在街上遇到熟人,听见别人问他:吃过饭否?
心中满是涩苦,把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看他浅笑的表情,口里仍然下意识的喃
喃,声音轻得就像在自语:「只有过一个男人,就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陈默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僵硬,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淡淡地说:「傻!那
重要吗?」
那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重要为什么我迟迟不肯跟他回家?不重要为什么我宁肯早晨躲
在被子里偷偷地自慰,也不去跟一些我并不讨厌的男人上床?不重要,不重要为
什么到现在,只有过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忽然记起陈默那个下午说过的话:「实际上白色最容易被弄脏,难道你不觉
得?」
可以重来的话,宁肯去死也希望能把纯洁留住。
洁身才可以自爱,身子已经脏了,无论心里怎样自爱,我拿什么去证明?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次处女,为什么我不能有?处心积虑地等到今天,经期的
最后一天,暗暗祈求老天宽容一点,可以给我的身体留下最后一滴红色,让我能
向自己喜欢的男人证明自己仍然清清白白。
但老天并不曾偏爱我,眼前这个男人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就让我明白,处女,
每个女孩子只有一次。虽然仍然喜爱白色,可是在这样一根手指面前,我怎么可
以再纯洁?再干净?再一尘不染?
多么可笑,曾经那样仔细回忆初次的情景,强迫自己去记起那痛、那惊怯、
那过后染在白色内裤上的淡淡红色,幻想可以处女重现。
我有些想哭,低低地问陈默:「什么都不重要,我呢?在你眼中算什么?」
他凝视我的眼睛,目光从容而镇定:「你当然重要,不然我怎么会追你!我
是说以前不重要。现在,现在你明白吗?现在才重要。以前你不是我的,我没想
过你以前怎样,我现在睁开眼闭上眼想你的时候,都是认识你之后你的样子。」
他把我拥进怀里,在我耳边低语:「还想过以后,你挽着我的胳膊,一起散
步,一起买东西,一起喝咖啡,一起跳舞,一路上的其他男人看着我,羡慕得恨
不能冲上来抽我!」
被他抱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嘿嘿嘿嘿笑了起来,一付得意忘形的样子:「怎么样?我够臭美的吧?」
他的手飞快的拂过我的脊梁,只用了两根手指一碰,我发誓只是两根手指,
我的胸罩扣子应声而开。
身体被弄到瘫软,这个男人哄起女孩子来,用的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
他的声音,他的手,他呼出的每一丝呼吸,都藏好了迷药。
即使是场骗局,被这样的男人骗,怎么有机会够时间逃开?
【陶醉】整整一夜都在放纵,除了偶尔抽支烟陈默没留下时间让我歇下来。
最后一次结束,我仍恋恋不舍,拱进陈默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陶醉得一塌糊涂。
陈默低声地笑:「看你那骚包的样子,压抑了多少年似的。」
恨恨地骂他个「滚」字,骂完偷偷抬起头看他是否生气,有些后悔自己怎么
会有这样一付淫娃像。
注意到有几次他在看墙上的挂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夜已经结束了。
陈默说:「天亮了我妈就会起来,不是催你走,我妈那人思想陈旧,总觉得
男女未婚在一起就是流氓。」
思想陈旧还生了这么个儿子,不陈旧的话陈默会怎样?
他笑嘻嘻地看我:「我不怕我妈,在她眼里我早是个流氓了,关键是怕她看
见你,她坚决认为肯跟我这个流氓鬼混的绝对是女流氓。」
我比他还怕,飞快地爬起来穿衣,没因为裸露在他眼前矜持,骚包一词都被
他叫了,还有什么可以矜持的。
满地都是卫生纸,看上去惊心动魄,小心翼翼地去收了,不敢直接丢进敞开
垃圾桶,羞羞地用目光斜望着陈默。
屋角有只鞋盒,陈默告诉我先收进那里,打开鞋盒时注意了两眼,没发现有
什么前朝遗物,竟然隐隐有些欢喜。
【真相】早上的空气清凉而新鲜。
怕出门时弄出太大的动静,陈默没有再骑车,步行送我回去。走了不远,发
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挽住他的臂弯,路上偶然有早起的人,从旁边走过都
会多看我们两眼,不知道有没有谁正羡慕得想冲上来抽陈默。
送到回我家的路口,分手时陈默不经意地问我:「你身上刚干净吧?」
有些奇怪,的确是经期最后一天,但临走时我特意检查过,床单上没有沾染
什么。虽然去之前曾祈求老天能给我留最后一滴红色,但在告诉陈默自己不是处
女之后,反而担心因为不彻底而染脏了床单。
和处女的血迹完全不同,经血在感觉中是不干净的。
点点头问陈默:「你怎么知道?」
他抱了抱我,小腹传来几下只可意会的摩擦,用压低的声音对我说:「排卵
期你流的会更多些,叫床的时候声音会更大些。」
说完色迷迷地笑:「你不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吧?」
上天作证,潮来潮去,也将近有十年了,一直都以为只不过是『来』和『去』
而已,谁知道还有这些区别?
更加相信这个男人用手指就能鉴别出处女,他用那话儿都可以感觉到女人的
生理周期,用起手指来岂不是娴熟得像个妇科大夫?
「刚干净就好,不用担心怀孕。服用避孕药会让人发胖,你应该知道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最后几秒,对我猛灌迷药:「你这么好的身材,有
一点变型都是犯罪。」
往回家的路上快速地走,忍住不回头再看他,直到感觉逃出他的视线,心才
感觉放了下来。
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很久,庆幸及时告诉他真相,才有颜面继续听他的恭维。
又有些沮丧,他根本是个魔鬼,女人在他面前几乎是赤裸的,可以隐瞒住什么?
【记忆是可耻的】翻开枕边的记事本,默默记下昨夜。只有一串简化成数字
的时间,提醒自己能记得某一个特殊的日子。
记事本就随便放在床头的一角,偶而有亲近的人看见,随便翻一下也会立刻
丢弃。从来不担心被人窥视出什么,那些简单的数字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只有
自己知道,那些空白的后面,隐藏了些什么情节。
有些秘密,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
过去的那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啊,常常希望自己会不再记得,那么我仍然可以
深爱白色,把自己包裹进一个纯白色的梦里,骄傲快乐地准备去做某个人的公主,
我知道我的王子,会爱上自己妆成雪白颜色的的样子。
所以当某天,仔细翻阅记下的那些个日字,对某一组数字迷茫而困惑的时候,
会由衷地欣喜,用笔轻轻把它划去,原来,伤痛是可以被忘记的啊,被划去的那
一天,不是不能再回忆起发生过什么了吗?
象有道无声的水流慢慢流淌过心底,渐渐心脏几乎被清水满溢,容不得轻轻
一提,眼泪就会决堤。我有一秒钟在想:真的是处女给陈默,感觉会是怎样?
其实,有些人在记事本里记下的每一天,是渴望能够被自己忘记掉的。比如
我,我是刘瑞,我一直觉得,记忆是可耻的。
第一卷第三章每人都有一场恋爱
【错觉】每个人都会有一场恋爱,无论后来结果如何,但在恋爱的那个阶段,
无一例外都会沉溺不能自拔,并且变得更加冲动、脆弱、敏感和神经质。
我常常幻想恋爱的感觉,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会有一场这样的恋爱吗?我爱
他他也爱我,让我沉溺不能自拔?
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子,我裸着身子蜷在床上,总感觉外面比屋
里要暖。不知道怎么会升起这种奇怪的想法,春节后刚下了一场大雪,过来这边
的一路上,我几乎都用跑的。
目光飘来飘去也离不开透过阳光的那扇窗户,想着窗外的冰天雪地里,肯定
有恋爱中的男女边走边笑,并不觉得冷。我被自己臆想中的浪漫蛊惑得不得安宁,
飞快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抓了两件衣服穿上。
然后我从暖和的屋里跑出去,在冰冷的世界里遇见了陈默。
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遇见呢?
每一天每一个人,都会有遇见的经历,那些遇见所以被忽略,是因为平凡和
苍白的缘故吧。一次次不能让眼球聚焦的遇见,和不见有什么分别?我总是悄悄
地认为,在那天之前,任何遇见都是苍白的。
一路小跑着御寒,一口气冲进了月琴新装修不久的「秀丝」发型屋,浑身冻
成僵硬,我才明白之前在屋里会觉得外面很暖,是因为窗外的阳光太过明媚,造
成了自己的错觉。
本想着出来玩雪,到了外面才感觉穿得有些单薄。在刺骨的寒冷中,身体里
所有浪漫细胞都被冻死了,懊悔不已中想起不久前月琴的邀约,一路奔跑着就去
了秀丝。在这个城市中,我并没有太多可以亲近的人,月琴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有些生活的细节,真正的朋友在一起才能仔细讨论,当时我正计划开一个服
装店,希望能听听月琴的看法。
秀丝新装修后我第一次去,看了装修的情况和一些新添的设备,有客人光顾,
月琴先过去招呼,我被空调一分钟一分钟蒸暖了身体,一个人安静下来,透过玻
璃看雪后的街道,渐渐把门外看成了风景。
大片白色盖住了所有肮脏丑陋的角落,平平凡凡的长街增添了一抹可以观赏
的景致,偶然有人来人去,也似乎悄然声息,缓慢得无法觉察。
太多的苍白日子过后,有一秒钟,全身所有地方都像约好了一样一起悸动起
来。一辆黑色的YAMAHA摩托车无声地滑进我的视野,在攀越停车道台阶时
发出一声动听的轰鸣。
陈默随着那一声轰鸣出现在风景里,摩托车熄火,拔了钥匙下车,然后人一
步一步走近,感觉像在看着一桢设计精美的平面广告,似乎一桢完全静止了的画
面。
陈默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微微侧开了身子,心脏仍残留着细小而不安地悸动,
低垂了睫毛,用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发型屋的镜子反射中窥视他的身影,呼吸着门
开的那一瞬被他带进来的凉凉的清新,和鼻端浅浅的皮革香味。
有片刻思维逃离了主题,那么好闻的味道,他身上的皮质外衣,应该价值不
菲吧。那一天,农历二〇〇二年的正月二十,应该是普通的一天,如果不是因为
遇见。
我闭上眼睛用了一秒时间,想证实这是另一个错觉。
【为了遇见】陈默一定要我承认,就是为了要遇见他,我才会出现在秀丝发
型屋的。我笑着说他是在自做多情,我是去找月琴聊天的,开秀丝发型屋的月琴,
是和我从小就认识的,并一起相伴着踏进这个城市。
后来陈默对我说:「我可是为了遇见你,才在那个寒冷的下午,听老天的召
唤出去弄头发。那么远的路,那么多的发型屋,我偏偏去了秀丝。」
他一直强调那一天有多冷:「天寒地冻啊,你骑着摩托车狂跑一圈看看。」
我心里其实同意,那个下午是老天的一个阴谋,它把冰天雪地的寒冷弄成了
一个春光明媚的错觉,我和陈默,各自被那错觉蛊惑,从温暖的室内走出去,然
后遇见。当他面却永远不愿说出来。
我更不会承认因为遇见了他,才肯去做发型屋的小工,花两个月时间学会了
洗发和肩部按摩。他已经很臭屁的了,让他知道第一次遇见他,就在我心中掀起
那样一种惊涛骇浪,他还不骄傲得把尾巴竖起来。
做个女人总有一些心情,不能轻易就对人坦白。
感觉月琴和陈默提前就很熟悉。陈默一进门月琴就笑着打招呼:「帅哥,雪
刚停就跑来照顾我的生意,是不是想我了啊?」
陈默说着是啊是啊。我看着他褪去手套,解下围巾,再脱下外衣,随手递向
了我,一边脸冲着月琴发牢骚:「这鬼天,从屋里看着那么暖和,一出来竟然这
么冷,早知道不骑摩托车出来。」
月琴对陈默说:「大雪天骑摩托才酷,回头率百分之百。」
我在月琴抢过来之前举手接过陈默的衣服,拿去挂上了衣架,心里想自己和
月琴这么好的朋友,帮她招呼一下客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月琴冲我笑笑,去斥怪陈默:「你面子还真不小,看清楚了没有,这位美女
可不是我店里的小工,怎么能要人家帮你挂衣服!」
陈默醒觉过来:「哦,朋友啊?」
转向我说对不起,郑重其事冲我伸出手:「你好,我是陈默。」
心脏像被热水烫了一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你好,我是刘瑞。」
第一次听见陈默的名字,心里就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后
来才想起来是在一本书里看过,书的名字我忘记了,但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陈
默等同于沉重,是我对那故事的理解。
之后我的眼神一直找不到焦点,眼前所有东西都那么恍恍惚惚的。恍惚中看
见月琴给陈默搭上毛巾,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洗头,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剪
头发。
恍惚中听见月琴问我:「瑞,你最近一直闲着的吗?」
自己回答说是啊。月琴说:「那不如过来帮我忙吧,以前你不是也说过想学
美发吗?现在我可以教你,还有工资拿,比去技校强太多了。」
我愣了一下,答应月琴说:「好啊。不难的吧?不难的话我就来试试。」
【恼羞成怒】两个月后,进入了春天。我辞了秀丝发型屋的小工,因为和陈
默开始恋爱了,每天跟他泡在一起很晚,第二天整个上午都没精神,如果上午没
时间睡觉,又会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我知道月琴很生我的气,不是因为我辞工,而是因为陈默。陈默却说他和月
琴没有什么,仅仅是上过几次床而已。他把跟女人上床看得像是喝杯水一样简单,
渴了就喝一口。我问他然后呢?陈默说,然后就不渴了。
和月琴上过床是陈默自己讲给我听的,不是我主动问起;我也没问过月琴关
于她跟陈默之间的暧昧,其实我问了她也不会说,这种事情女人都这样,特别是
一个有老公的女人。
我问陈默:「你和月琴的老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睡朋友的老婆?」
陈默说:「我和月琴的老公只是认识,认识一个人不代表就是朋友。还有就
是因为月琴答应让我睡她。你别再问我为什么她答应我就去睡她,你知道这种事
情,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答应,有多不容易。」
我不死心,却不敢追问下去。不知道心里,应该希望陈默把这种事情看得随
便,还是严肃。
在最初去秀丝打工的时段,我曾经见过陈默把月琴抱进怀里调笑,外面人来
人往,他们躲在洗头房里缠绵,被我推开门撞见。
当时陈默把月琴上衣撩起来一半,月琴面色潮红半闭着眼靠在陈默肩头任他
轻薄,我是女人,知道那是顺从,而不是月琴事后解释,陈默执意要用她的胸膛
暖手,外面人多她不敢用力挣扎。
所以后来陈默说为了遇见我,才会跑去秀丝,我一点都不相信。但我很喜欢
听他坚持着一遍一遍重复那些话,恋爱中的女人竟暗暗默许被骗,也要承认自己
的爱情与众不同,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
我不得不承认,从爱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自己的爱情已经注定不比常人。
辞工前月琴对我说:「陈默,他不是一个好男人,瑞,你要小心不要被他骗
了。」
我暗暗有些生气,陈默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月琴的不是,某天我对陈默说起,
其实月琴跟老公的弟弟关系也有暧昧,他还怪我不该在朋友背后议论人家长短。
陈默说:「瑞,如果你们不是朋友,一些事可能你并没有机会知道。」
那么月琴为什么要这样说陈默,难道女人真和男人不同,即使对一个人很好,
转了脸就不记得曾经好过?
我轻声问月琴:「陈默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
月琴有些尴尬,红着脸说:「瑞,怎么这样问我?我是有老公的女人,他想
爱,我也不会给他机会。」
我说:「可是陈默却说过爱我。即使是骗我,他也用了一个比『喜欢』更动
人的字。」
我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是自己比月琴幸运,还是比月琴高尚。但是我承
认,那一刻我有些恼羞成怒了。
【权利】二〇〇二年,大街上很多人都用了手机,我还是用传呼。
经常传呼机响,我按着按键,对陈默说明天会是什么天气,有雨或者天晴。
陈默轻轻笑,说我的样子很可爱。他是个很尊重别人隐私的人,从来不问我传呼
的内容,就像从来不问起任何我们认识之前事情。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总也不问,我觉得他已经有这个权利。
终于有一天憋不住,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说出一句让我莫名
奇妙了很久的话。他说:「科学只有两种答案,是就YES,不是就NO;哲学
是没有对错,只有态度和立场,而每个人的态度和立场,都不可能完全相同。」
我愣了很久,自己中学都没有读完,搞不懂两者的区别。傻傻地问他:「根
本一点也听不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默说:「人生是哲学不是科学。」
然后他嘿嘿笑,屈起手指刮我的鼻梁:「你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单纯,我也没
有你想的那样复杂,我不问你任何事,因为知道如果我问过之后,你会要求我同
样告诉你一些事情。权利和义务,两者是分不开的。」
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是彼此坦诚的吗?我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这场恋情,
究竟要向我证明一段怎样的人生。
他曾经对我说爱我,却从不关心我不在他身边时候的种种。嘴里说是不在乎
我的过去,我担心他也全不在乎和我的未来。
陈默看出来我心里的委屈,又变着笑脸哄我开心。我别过头很久不理他,他
很有耐心的开始抽烟,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终于有一句话说得我心里面发疼:
「你自己的人生,在你自己心里的标准答案对我来说,不一定是正确的。」
「那么,」
陈默问:「如果我问你,你敢保证把所有提问都真实地向我坦白吗?包括那
些会让你自己不开心的问题,包括一些会让我不开心的答案?」
我鼓起勇气,望着他的眼睛:「相爱的人,应该互相信任。」
陈默轻轻笑:「我是那种宁肯沉默,也不愿听见谎言的人。明知道问了就有
欺骗,我为什么要问你?仅仅是想证明我们两个人现在有多么亲密,就要冒彼此
开始欺骗的风险,这样做值不值得?」
被他气到发狂:「明知道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从开始就想着怎样骗你?」
陈默说:「是的,我肯定现在问你,你一定有些事情骗我,而无论出于什么
原因,只要你开始撒谎,以后我们在一起多久,你都没有机会再回头,永远生活
接近真实的谎言里,一天比一天离我更远。」
我开始不相信自己,是否真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冷静了很久,我承认,
自己在心里编了很久的那个故事,并不算完美。
可是我不死心,奋起余勇向陈默追问:「你永远都不打算问我吗?」
陈默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人生超不过一百年,快乐不超过二十年。
我只是给你时间,让你先相信我。其实我知道你说这么多是有些问题想从我这里
得到答案,你如果觉得自己一定要知道,随时都可以提问,我保证不会骗你,告
诉你最真实的东西。」
我的心有些发慌。面对一个什么都不肯问你的人,你是否认为自己有随时提
问的权利?
我终于什么也没有追问。
第一卷第四章残忍背后也是爱情
【迷惑】总觉得陈默带着一种神秘,虽然他所有的生活看上去都那样简单,
几乎不用工作,每天骑着摩托车带我乱走,电话很少响,身边少见其他的朋友。
每天夜里他都带我回家,第二天一大早步行送我回家。然后回去睡到醒来,
传呼我出来跟他再见。
摩托车坐厌了,问他有车为什么不开,他说车里太闷隔开了世界;停了一下
又说,开车我们中间会有距离,感觉不到我的温度。我不懂他,就是希望他能开
车载我,因为车里舒适,没有风吹雨打。
陈默说:「又不打算行很远的路,失去很多自由,常常要找车位,去很多地
方都不能一下子开到门口,为了短暂的舒适而要受那么多委屈,究竟值不值得?」
问他:「那你为什么买车?」
「很多女人喜欢,开着车更容易哄她们出来。但现在我是在恋爱不是猎艳,
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就是这样坦白,把别人会遮遮掩掩的事情随口就说出来,不管我本身也是
个女人。
我很少问他跟其他女人之间的事,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吃醋,但可以看
出来,他对那些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却在乎我。我只关心他在不在乎我,把其他
很多东西都忽略了。
一天晚上我们去歌厅唱歌,我的传呼老响,我借陈默的电话打过去,随口应
付了几句,告诉电话那端的女孩我正跟陈默在一起,问她过不过来玩。
挂断电话告诉陈默是王娜,陈默笑得很下流:「胸很大的那个?你让她别穿
太紧的衣服过来,我担心自己受不了诱惑,总想在她胸上摸两把。」
我的胸不大,胸衣穿C罩杯,缠着陈默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大胸的女孩。陈默
说:「胸大不大跟爱情无关,跟色情有关,我们俩之间是爱情。」
我有些恨他,对他说:「今晚你别跟我做爱,只跟我谈爱情就好了。」
陈默说:「嗯,今天夜里我带王娜去开房,跟她做。不然去找月琴也行,你
辛苦了这么久,应该休息一下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把玩笑都开得如此残忍。爱情是这样的
吗?
我含着眼泪问他:「陈默,你告诉我,爱情是这样的吗?」
陈默说:「是啊,我的爱情是这样的,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
他轻描淡写地笑着,把我搂进怀里,恶狠狠地抓我的乳房,弄得我一阵发疼。
【因为爱你】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是后来知道,那天夜里他真的在送我回家
之后,去找了王娜。
他们在宾馆开房,王娜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陈默很本事,她本来以为他在开
玩笑,开始还想耍耍他,看他的笑话,谁知道玩笑开到最后,稀里糊涂却被他哄
上了床。
王娜对我说:「刘瑞,你千万别生气,早上醒来时,我问陈默为什么会想起
来哄我,他对我说,因为爱你。」
我嚎啕痛哭,原来他的爱是这样,怕我辛苦,就找另一个女孩代替。
【彼此原谅的理由】我没有生王娜的气,那天晚上我们三个都喝了很多酒,
送我回家之前,在歌厅陈默已经就灌醉了她。
他好像也醉了,但分明是故意在气我,趁着王娜对着痰盂狂吐,当着我的面
把手从王娜衣领里伸进去摸了两把,然后告诉我手感很好。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
生气,转过头拿起话筒唱歌,一曲没有唱完就唱出了眼泪。
然后陈默送我回家,再回头去找了王娜。我对王娜本身很了解,她酒醉之后,
彻夜难眠,不要说陈默,随便一个顺眼一点的男人,就可以骗走她。
王娜说:「刘瑞你别这样,看你这样哭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本来你不问,我
是不打算对你讲起的。你也真傻,喜欢他就缠着他别放,不给他偷吃的机会。」
我哭得更厉害。我可以怪谁,竟然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证实了发生的一切,我心里发誓永远不原谅陈默,一定要远远躲开他。他好
像也在躲我,对我坦言领了王娜开房之后,连着几天一个传呼都没打给我。渐渐
我开始慌了,每天夜里梦见他搂着不同的女人做爱,每次都把自己哭醒。
我最多只坚持了三天,三天之后王娜来家里找我,一眼看见我就吓坏了,抱
着我说不值得。
王娜说:「我再给你赔一次罪,你不解气可以狠狠打我一顿,但是刘瑞,即
使那晚不是我,陈默也会找其他人去开房,他自己这样说的。你现在这个样子,
是在折磨我我还是折磨自己?」
我无力大声说话,低低的告诉王娜:「我没有怪你。」
王娜说:「男人都这样,如果你舍不掉,就别跟他计较。」
我转过头无声地流泪,眼睛蛰得发疼。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能跟他计较
多久?我才坚持了三天,整个人就崩溃了。
王娜轻声问:「我给陈默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给你赔罪,好不好?小夫妻
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见到他,保证能……」
我打断她的话:「陈默夸你胸大,你告诉我,那天他是不是特别迷恋的你的
胸?」
王娜愣了一下:「这倒不记得,好像也没怎么迷恋吧?随便抓了两把,我的
胸部不敏感,注意力全集中在下面了,反正他很厉害,很会挑逗女人。呃!你恶
狠狠瞪着我干什么,是你自己要问的。」
我当然知道陈默多么会挑逗女人,我只是恨陈默,为什么连一场偷欢都偷得
那么投入,让睡过的女人说他好,记得他怎么厉害。
我问王娜:「那你告诉我,以后如果陈默再勾引你,你还会不会上他的当?」
王娜说:「如果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你记得别让我喝酒,你知道的,
喝过酒之后我什么都保证不了。」
我伤心欲绝:「拜托,那不过是酒,又不是春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我都
这样了,你连句有分量的答复都不给我。」
王娜连声说:「好好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被你的陈默勾引,行了吧。那,
我现在打给他?」
我的陈默,这几个字让我鼻孔发酸,想阻止王娜不要打,嘴巴不争气的紧闭
着,分明是同意。虽然我并不想让陈默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心里却想马上看
见他,而且是很想很想那种。
陈默来了,王娜走了。
我背对着陈默躺在床上,脊梁都僵硬了,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烟草的香气
在屋里蔓延,是我已经熟悉的三五味道。
陈默早就知道我的住处,这却是他第一次过来。之前我没邀请过他来,他也
一直没有要求。他的脚步随处走,听声音在摆弄我的化妆品,又四处走去其他地
方看,就是不过来哄我。
我终于忍不住转身,问他:「王娜已经走了,你还呆在我房里干什么?」
他不像我,满面憔悴,就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芥蒂。听见我问,淡淡一笑
说:「我今天不需要她。」
我勃然大怒:「需要谁就找谁,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滚。」
他淡淡地问:「人不都是这样,需要谁才找谁?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也不
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既然你说滚,那我就滚好了,你继续睡吧。」
然后他做要出滚的样子惹我生气和惊恐。走到门口,又回了一次头:「其实
你明白,我会去宾馆开房,是不想带别人回自己的家。」
我不争气地哭出了声:「陈默,我恨死你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说:「嗯,我明天去北京,这一次可能会去很久,不给自己机会再惹你生
气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记得睡醒了要洗脸吃饭,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难有别
的男人再喜欢你。」
我惊慌了一下。我从没有去过北京,只知道那里离我很远,他说过人一辈子
不会超过一百年,不知道嘴里这一次很久,占去一百年里面的多少。
我追去门口,赤着脚哭着喊他:「陈默,你想不想让我原谅你?」
他停了一下,回过头对我说:「如果你准备原谅的话,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毕竟这辈子我很少被人原谅。我能伤害到的人,都是那些真正爱我的人,多一个
人原谅,我也会多一份心安,你肯不肯原谅我?」
我问:「如果我原谅你,你还走不走?」
陈默说:「好像可以缓一段再说,事情也不是很着急。」
他和我相视了两秒钟,返回来把我抱起来。我整个人都变软了,再也没有力
气恨他,趴在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悄悄把眼泪鼻涕擦到他衣领上。
【和好如初】陈默抱我去床上,我说脚上沾了灰尘,让他帮我洗脚。我对陈
默说:「男人肯帮女人洗脚,才证明他爱着她。」
其实这也是我给自己找出的一个原谅陈默的理由。如果他不爱我,无论我心
中有多少眷恋,也绝对不再挽留。
他毫不犹豫答应,放我坐到床沿上,提了脚盆去打水,我看着他笨手笨脚舀
了凉水,又去煤炉上提热水加上,才算有一点点安心。房子是租来的,简单的民
居楼房,门外就是公用走廊,有人过去就可以见看见,他却不记得关上门。
虽然他看上去很苯,水温兑得还好,他在我脚前蹲下去,捧了我的脚放在盆
里。我要他去关门,他说:「你想要我帮你洗,就不怕被人看见,为什么要关门?」
不是怕,而是会忍不住害羞,男人凭什么不懂?就踢着脚不让他继续帮我洗,
他的手生来不是为女人洗脚的,偏偏会挑起女人的情欲,只是轻轻婆娑我的脚趾,
就让我软软地心乱,想让他和我做一回爱。
洗完脚他拿了毛巾帮我擦干,我又让他关门。陈默坏坏地笑,却不理我,走
来走去打量我租来的房间。
只是一间通敞的房子,房间里没什么家具,两张床,一张小饭桌和两张椅子。
我告诉过陈默,我和父亲一起住,父亲给城里的一间车行开出租车,每天朝出晚
归。
我的床和父亲的床之间,用了一块布帘隔开,陈默把布帘拉上又拉开,问我:
「你也不是小女孩了,就这样跟你爸同住,夏天会不会很尴尬?」
他脸上的坏坏的表情让我想冲上去打他,又有些悲哀,轻声说:「你不会懂,
我们是穷人,穷人家日子是这样的。」
他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走来床边坐下,仔细地看着我。他淡然的表情让我
恨他,我自嘲地说:「单人的木板床,换了你一定睡不习惯吧。」
他说:「还好,两个人睡就挤了点。」
我低声说:「谁跟你两个人睡。」
又说,「你快去把门关上,这家住了好几户人。」
几天没有被陈默抱,门关上我就忍不住了,扑在他怀里乱颤,他解了我的衣
服,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和我做爱,有一阵我忍不出,胡乱含出一些声音,他
倒开始慌了,一边用手堵我的嘴,下面一边开始发狠。
我们都动出一身汗来,蒸得被窝里都是水汽,陈默掀开被子,把我的腿架高
起来,我更加舒畅,嘴上没有东西再堵着,终于痛快地喊出了一通声音,对陈默
说:「使劲,刚才你差点没把我憋死。」
这才是做爱,我想,越做越爱。
咿咿呀呀做到了高潮,我顾不上矜持,一个劲夸陈默厉害。他让我小点声,
我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怎么也控制不住娇唤:「好陈默弄死我了,快点把我弄死,
快点。」
做爱时陈默常说我是小骚包,那是没叫错的。因为从来没有这样舒畅,当我
从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快乐,就再也不能自拔。
然后我死了,死于突然打开的房门,父亲回来了,呆呆站在门口。
我犹自发了一阵颠狂,催问陈默怎么忽然停了下来,忽然看见父亲呆立门口
满脸惊愕的表情,这才惊觉自己此时是怎样的丑态,愧由心生,扯了被褥去盖和
陈默连在一起的身子,一切都已经晚了。
父亲退回去,从外面把门锁上。
我惊慌失措,连连问陈默:「怎么办陈默,这下子完了,我死定了,我真死
定了。」
陈默说:「还是你爸厉害,我那么久都没弄死你,你爸三秒钟就把你弄死了。」
他倒是很镇定,反正又不是他爹,何况他是男人,被自己的爹看见也没有太
大关系。
他见我真的慌,连衣服都穿错,这才小声安慰我:「害羞一下就算了,你在
怕什么呢?二十岁你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说你们村里跟你同龄的女孩,很多都当
了娘?」
他不懂,我说过我很多心思他都不会懂,我们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或者我的世界很虚伪,但是陈默不知道,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来说,这
样一次偷欢,对自己的家人意味着怎样的羞辱。
从小父亲就动手没有打过我一次,这次我坚信自己会被他痛打,严重一点说,
被打到残废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被打】那夜我等到父亲很晚,他回到家里,我殷勤打了水让他洗脸,
提前已经多穿了两件衣服,准备好被罚。
父亲却一直沉默,比我还要躲闪,怎么都不敢和我的目光相视,父女两人像
各自心怀鬼胎,一人一个堡垒。
是我错了,所以最后是我先开口。我轻轻喊:「爹。」
我们家乡的习惯,叫父亲做爹爹,不像城里人那样叫爸。
父亲身子颤抖了一下,接口应了一声,躲开去铺他睡的那张床。我心里特别
难过,眼泪巴巴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父亲说:「小瑞,睡吧。」
我又喊了一声爹,鼓起勇气向他认错。父亲一直没回头,把遮床的布帘拉上,
隔着帘子对我说:「咱和城里的姑娘不能比,知道吗小瑞。」
我说知道,父亲说:「城里人开放,坏人也多。如果觉得靠不住,就别跟人
家拉扯。」
我心里很怕,最怕就是听见这个。自小长大的那个村子,不是不能恋爱,而
是恋爱要提前谈定结果。和陈默的恋爱,我不知道会不会结果,他说爱我,仅仅
是一个字,再也没有任何承诺。
如果我非要他给我一个结果,他还会爱我吗?我宁肯被父亲痛打,也不愿意
面对陈默靠不靠得住这个问题。
父亲就那样睡下,再也没多说一句话,我一夜无眠。
【细节部分】在这一段讲述里,我漏掉了一些细节。
我想这些细节是被自己故意漏掉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讲起,只好让自己暂时
保持沉默。
我有没有说过,做女人总有一些心情,不能轻易对人坦白?
第一卷第五章相爱后遗症
【拿什么相爱】接下来再见陈默,我很迫切想要他给我一个承诺。陈默问:
「只是要一个承诺吗?其实做人很简单,如果你想哄你爸开心,狠下心肠骗他一
下就好了。没必要弄到问我要承诺那么复杂。」
我很伤心:「那你告诉我,如果连承诺都没有,我们拿什么继续相爱?你说
过的,你真爱我。」
陈默说:「是啊,现在还可以再重复一遍证实它,我真的爱你。但我的经验
是如果想恋爱长久,一定要学会怎样互相欺骗,别告诉我你连撒谎都不会,这和
学历无关,每个女孩都很擅长。」
他不是个男人,在我流着眼泪想要他一点温暖的时候,他举重若轻地淡淡笑。
我永远看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他把一切都看得那样随便。
我承认自己曾经撒谎,如同他口中每个女孩其中的一个,但是,一句承诺对
他怎么那么难?我只要一个承诺来作借口,不单为了去骗家人,更重要想骗过自
己。这一切他明明懂得,偏偏狠得下心推诿。
他没有上来抱我,我觉得他是想逃避责任,我一个人悲伤地抽泣,觉得肩膀
孤独单薄。
然后他说:「瑞,我们俩的爱情如果继续,必定要用到谎言。你也早就察觉
到这个真相,我们都憋着不说出来,那才是互相欺骗。我有一句话送给你,如果
有一天我们两个分开了,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千方百计再找回你。这算不算承
诺?」
任何人都知道那并不算,我的心却像被烫了一下,不情愿地站在那里不动,
让他把我的眼泪擦干,然后心甘情愿又跟着他去狂欢。
他是绝顶聪明的男人,有朋友劝我说找爱人一定要找个笨一点的,好使唤。
我总觉得傻女孩才会那样想,笨男人就像猪头,我拿什么爱他?
拿谎言维系爱情,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我们还是在某一瞬间错过了,因为
又一次的欺骗?
分手那天我们都很沉默,像第一次我强行从他的摩托车上跳下来,各自头也
不回,好像谁都不牵挂谁。那天是六月一日,儿童节,我固执得也像一个小孩子,
从他身边跑开很久,居然没有哭出眼泪。
我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他一件小事都骗我,我怎么用心再去爱他。
【一瞬间错过】后来陈默对我说,有时候一瞬间错过就错过了很多东西,包
括我们本不该错过的。
不该错过的那些,里面有我要的幸福吗?
【过程】两个人分开了,再讲述分手过程已经全无意义。可是如果什么都不
讲,似乎又缺了一点什么。
分手前的两三天,我跟陈默去赴一个饭局,他的一位朋友请客,在城里最高
档的餐厅定了包房,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催。电话里说只请陈默一个人,所以我
也跟了他过去,我很少看见陈默的朋友,想了解一下他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人。
谁知到地方却看见五六个男人在等,当时退也退不出了,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结果越坐越生气。
一群男人跟流氓似的,随口乱开粗俗玩笑,全然当我是隐形人。
陈默也不像我平日认识的,跟着他们一起满口污言秽语,中途我说要走,陈
默脸色很不好,理都不理我,转过头继续陪他们边喝酒边聊。
席间有个家伙喝醉了,随口说陈默:「不会吧默大哥,你马子怎么一脸不高
兴啊,是不是觉得这帮兄弟档次低啊?」
陈默笑:「小女孩不懂事,跟我时间还短,你多原谅一下。」
那家伙更加口无遮拦:「狗屁的小女孩,要不要我叫几个小女孩过来给默哥
看看?大哥多久没碰过小女孩了,怎么连小女孩长什么样都分不清楚了?」
我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走,拉开包房房门的时候,听见陈默在身后砸
碎了一个酒瓶,我惊得回头去看,原来酒瓶是砸在那家伙的头上,血顺着他的脸
往下流,陈默拿起餐巾轻描淡写擦着手。
每个人都有两面,陈默的另一面,有我不曾了解的残酷。
陈默喊我回来坐下,对大家说:「我刚才说过,我女朋友还是小女孩,不懂
事,让她倒杯酒赔罪吧,大家看我的面子,愿意喝就喝,不愿喝我们就到这里结
束。」
他谈笑自若,轻轻搭在我腰上的手像一点感觉不到我身体的颤抖。
每个人都喝了,包括那个头上不停流血的家伙,我却开始由生气转为恐惧,
我开始觉得,我们俩的爱情不再如自己想象那样可以轻松把握,我想伏在自己心
爱的那个男人胸口陶醉,而不应该坐在他身旁颤抖。
喝完酒我跟陈默去了他家,他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抽着烟听歌,抱着我
往他怀里坐。我忍不住问他:「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我现在只想做好人。你没觉得我一直忍,忍,忍他放肆,结果他以
为好人就可以随便欺负。」
他从我身体的颤抖觉出我在害怕,对我说:「放心,我从不打女人。」
我怎么可能放心,从小我就怕见血,第一次亲眼看见血不停在自己面前流着,
那人擦了一把,又擦了一把,却连离开都不敢。眼前这个对我说不打女人的陈默,
他对我隐瞒了一段什么样的过去?
我小心翼翼问他:「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人来往了好吗?」
陈默说:「每个人都有过去,靠割舍解决不了问题,要征服它。瑞……其实
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沉默起来,夜里我醒来,他仍一个人坐着抽烟,满屋的烟
气,我第一次觉得三五这个牌子味道很呛人,而不是记忆中的香。
六一那天,早上送我回家的时候,陈默说他要去一下省城,两三天后才能回
来。我想也好,每天跟一个人厮守换谁都会疲倦,就当给自己放假。那晚约了朋
友蹦的,从的厅出来顺便用门口的公用电话打给陈默,问他有没有想我。
陈默说想了。我在电话中警告他:「我知道你这家伙,一晚上没有女人陪都
熬不住,我不在你身边,不许找其他女人。」
他说:「那我只有去找你,你今晚有空吗?」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谁知道电话没有挂断,他的车就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还是第一次看他开车,车里还坐着一个小女孩,一个跟我比起来真正意义上的小
女孩,长得眉清目秀,隔着车窗好奇地望着我,像一株夜晚收敛起来的向日葵。
我开始生气,莫名其妙地生气,恨他骗我说出去两三天,结果当天就回来;
恨他从来不肯开车载我,却去载别的女人。不错,那还是个小女孩,可是我清楚
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对男人只意味着是更年轻的女人。
我扔下电话独自走,陈默追上来一把拉住我,我坚决地挣开。然后陈默对我
笑笑,表情变得无所谓。
我问他:「车里那女孩是谁?」
陈默说:「她叫聂小雨,今年才十七岁,看上去模样还过得去吧?如果找不
到你,我今晚准备带她去宾馆开房,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气到发疯,转身跑开,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这也许是契机,我给自己找到一个离开他的理由。
【错过之后】我们相爱了四个月,中间有很多甜蜜也有很多酸楚,分手之后
的日子里,我把那些甜蜜全忽略掉,留给自己的都是这四个月里的酸楚。
我相信这样才能使分手变得坚决,最少我傻傻地劝自己这样相信下去。我对
父亲说我听了他的话,不想再继续跟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拉扯。父亲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问,我很感谢他的宽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过得很平淡,生命中没有了郎情妾意的缠绵,但也不再
有什么会让我流泪。也许这才是生活的本质,我已经恋爱过一次,这就足够了,
在这个世界我们都不该相信爱情可以永久。
陈默再也没打过传呼给我,我仍牢牢记得他的电话,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少想
起他。
他从我生命中淡出,留下的全是酸楚,酸楚,酸楚。
天气越来越热,某天早上我醒来,汗水沾了一身,掀开毛巾被我闻见了自己
的汗味,不知怎么就记起那天陈默和我在这张床上做爱,两个人的汗把被褥里蒸
得水气腾腾。我无意间夹了一下双腿,觉察内裤被流出的一汪水浸透。
我闭上眼睛自慰,咬了毛巾被的角不让自己出声,憋的一个劲难受。陈默像
个骑手,被他调教后的身体,让我记住了男人的强悍,这同样是一种酸楚的伤害,
让你从心里恨一个人,比爱他多一个借口。
那天晚上,王娜打电话说有人请客吃饭,我跟她一起去了,是两个十八九岁
的小帅哥。一个是王娜的,另一个当然看上了我,我其实懂得男人的心思,他找
了种种理由灌我喝酒,我一次也没有推辞。
吃过饭我们一起去了酒店客房部开房。王娜开玩笑说,给帅哥省点钱,干脆
就同一间房住。我竟然张口答应,说要亲眼看她怎么浪。
在遇见陈默之前,我不是绝对的淑女,但也绝非荡妇淫娃,他留在我生命中
的东西除了酸楚,还有一份欲望的饥渴,我为什么要再守一份寂寞?今天已经没
有可以相亲的爱人了。
王娜酒后会变得疯狂,一点不觉得为难,进了房间就甩衣服,裸身去卫生间
冲凉,我没有那样勇敢,穿着衣服跟她进去,她捧水把我衣服打湿,劝着我像她
一样敞开胸膛。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把一切都放下,我们不哄自己快乐,难道还指望那些
没良心的男人?小处女,现在都已经破身了,哪来那么多矜持!」
王娜话里带着七分醉意,又有三分开导。
我忽然欲哭无泪。想起三四个月前,第一次跟陈默上床,我有多希望自己是
个处女给他。这几年王娜跟我走的最近,在我和陈默认识之前,她一直深信我是
处女,一直都相信我没有经历过其他男人。那些年我是傻,还是单纯?
我知道自己没有喝醉,却装成醉了,跟王娜在淋浴下撕成一团,衣服淋到湿
透。
那样才有理由把衣服脱下来,我还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从卫生间出去,我
想应该给陈默看见这一幕,刘瑞也可以放开,跟陌生人做爱。
我水淋淋地看王娜赤裸的表演,她搂了自己那个,指着我说让另一个搞定我。
那男孩走到我身边,劝我不想做也把衣服先脱掉,可以躲进被子里,并且对我保
证,如果我不同意,他坚决不会欺负我。
明明我心中已经默许了,因为他说这样一句话,差点当时跟他翻脸。凭什么
女人天生要被男人欺负,就他那乳臭未干的小男生样,也够资格在我面前装酷?
那边王娜已经做到气喘,脚举过头顶哎哟轻叫。她胸真的不小,那个男孩头
埋在她胸上亲吻,能被盖住整张脸。我忽然感觉陈默在跟那男孩重叠,他带王娜
开房的那一晚,应该也有这样的场面。
我走过去,拍了拍那男孩的屁股,男孩回头看我,下体犹在不停耸动。
我对他说:「你过来跟我,我看不上你朋友。」
男孩目瞪口呆,我解开衣服,双手捧了乳房在胸前:「是不是觉得我胸很小?
如果你看不上,我现在走。」
王娜说:「看上怎么不早说?这时候才来和我抢。」
一把将那男孩从身上推开,对他说:「去啊,吃饭的时候还偷偷问有没有机
会上她,人家请你反倒发起呆来。」
那男孩一跃而起,高高翘着的东西上挂着一丝晶亮的淫液,让我一时心潮暗
涌。
放开了身体淫荡的感觉,应该就是这种吧?男孩手忙脚乱去解我裤子的拉链,
我拨开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躺到床上对他分开双腿。他扑
上来,滚烫的东西顶进我的身体,感觉是那样顺畅,让我一瞬间全身都热了。
男孩有男孩的味道,不同于陈默的娴熟,却带着玩具般的可爱,他动作也疾
速,一下连着一下,我漫然不觉身外的一切,闭着眼睛将身子轻耸。
另一张床上王娜又开始叫床,她是一碰就叫那种,我不行,还需要等。
她的叫床声让我渐渐有些焦急,身上的男孩虽然疾速,一下一下总似找不到
重点,他只顾自己的快乐,忽略了我的需求。而我今夜,是来让自己快乐的。我
轻轻掐了一下那男孩的屁股,迎合他身体撞击自己也扭出一些力量,轻声对他说:
「加点油小帅哥。」
男孩一阵狂顶,果然弄出几分趣味来,我轻轻叫出了声音,咿咿哦哦迷醉。
一瞬间的热潮,我快乐才不足一分钟,他已经开始狂泻。我仍有些不满,搂
着他的身子不让他抽开,可他越来越软,我乱顶了两下,那小玩意竟自行滑了出
去。
下面滑腻不堪,我让男孩拿纸巾来,他要自己动手帮我擦拭,我夹紧了腿不
答应,小男孩灵巧,一把掰开我的膝盖,头埋进大腿深处亲了几口,他的短发刺
着我大腿上的皮肤,舌头在股间像条泥鳅一样动来动去,我无力抗拒,又叫了几
声出来。
抬眼飘去对面,王娜腿盘在另一个男孩腰上,双手向后抓着床头的布罩拧来
拧去,叫声销魂放荡,一双豪乳跳来动去,也有一些绮丽景像。那个被我小觑了
的男生,东西赫然比我身上下去这个粗大一些,在王娜身子里抽来插去,还有那
么几分重量。
他也正向我这边窥望,见我看他,卖弄一样使了一阵猛力,弄得王娜狂叫了
几声,似乎有一些高潮韵味。
王娜叫声渐歇,从一波浪尖上下来,喘了几口气,叫着换一个姿势再来,翻
身的机会抬眼望向我,见这边云消雨散,我正双目带水煎熬挣扎,推了那小子一
把。那混蛋当仁不让,跳下床冲过来,没等我开口拒绝,拉开正正亲到满嘴流涎
的男孩,重重压了上来。
感觉他像是在有心报复,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我顾不上和他多讲,只希望
他不要再过早投降。
一阵一阵把自己爽到高处,小男生开始趴在我身上抽搐,热流滚滚而出,刚
刚好恰到好处。
从高处飘下来,王娜跟我挤到一张床上,色迷迷地笑着问我:「小兰,刚才
爽到了没有?早告诉你男人都一样,现在你相信了吧。」
小兰是我们之间提前约定的叫法,这种事情我不想留下尾巴。
我有一阵子没说话,也许男人都一样吧,如果拿来当玩具,一样可以玩到高
潮。可是忽然间,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陈默,竟然被我又一次记忆起来,他淡
淡地笑着,拥着一个小女孩,坐在对面那张床上,目光如水的望着我。
我有一丝惊怯,想拿衣服来穿上,感觉触手冰凉,衣服仍然湿着。
王娜去撩拨那两个男孩,我身子缩后了一点看她玩,很快两个人又都兴奋了
起来,王娜回头看我:「这次你挑哪个?」
男人都一样。我闭上眼睛不说话,一个人压了过来,应该是粗一点的男孩,
王娜他们就在我旁边,我们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王娜随手关了房间的灯,
这一轮于是做的更荒唐,两个男孩随时可能交换位置,感觉身子里的东西细了一
阵粗了一阵,总也没停下来。
整整一夜,我们四个人的喘息很热,很疯狂,很放肆。
第一卷第六章等待一个人的借口
【生活的内容】经过那一夜之后,我想,也许我也能做到像王娜一样,把男
人当玩具了吧?有一天看见王娜喝醉了痛哭不止,我问她哭什么,她说她觉得痛
苦;我问她痛苦什么,她说就是痛苦,自己也说不明白。
于是我又知道,我们真的是一样,不甘心自己总是别人的玩具。其实那晚的
荒唐过后,我已经明白,生活是哲学不是科学,玩具其实是相对的一种答案。真
遗憾,对陈默的话我有了一点点心得,却没有机会再跟他探讨。
如果说女人不期待爱情,根本连自己都骗不过。
我没有再跟王娜一起去寻找新的玩具,欲望的缺口打开时,我会自己解决,
虽然很辛苦要靠自己动手,最少我只是自己的玩具,爱怎么玩怎么玩,总不至于
弄到自己受伤。
我准备要开始认真生活了。认识陈默之前,我曾经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有很详
细的计划,并且一直在按那个计划走。结果因陈默的出现把一切打乱成一团。
我开了自己的服装店,恢复了和月琴继续交往。大家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抽空去月琴那里做头发,她没事来选我新进货的服装。我们都没有提起过陈默,
曾经因为陈默让我们产生芥蒂,那真不值得,我想。
服装店开张了近两个月,赚了一点钱。雇用的几个小丫头很乖,越用越觉得
顺手。然后,夏天又快要过去了。
【波澜】九月中旬,我在自己店里又一次见到了聂小雨。我第一眼就认出了
她,虽然上次见她是在夜晚,她人坐在车里。
她也认出了我,正挑着衣服看,忽然放下衣服一眼一眼打量我。小女孩都单
纯,看人不懂得躲闪,就那样坦率着表情,目光一直不停地跟着我的脚步走。
我走到没处走,不得已冲她笑了一笑。她开口对我说:「我见过你,你是陈
默以前的女朋友,叫刘瑞对吧?」
我很尴尬,陈默以前的女朋友,她这样说我,她的身份是什么?看样子陈默
的习惯没改,无论对任何一个女朋友,都同样不隐藏什么。
我尽量微笑,保持自己的风度。如果你没有一个女孩年轻,最少要在面上做
得比她从容。如果在她心里当我还是情敌,我当然要让她觉得我比她占上风。
我对聂小雨说:「我不认识你,请问你是?」
聂小雨说:「你没见过我当然不可能认识,我是陈默的妹子。」
我差点惊呆,妹子?谁见过哪个当哥的随口说如果有空,就带自己的妹子去
开房?又一想不对,一个姓陈一个姓聂,怎么可能是兄妹。我跟他在一起四个月,
从没听说他有什么妹子。
「请问……是哪种意义上的妹子?」
聂小雨暧昧地一笑,那是种很女人味的笑,不是女孩的笑容。我反感她这种
笑法,所以觉得我们之间更有距离。她说:「是那种很亲很亲的妹子。我们现在
认识了,买你店里的衣服,可不可以给我打折?」
这角色转换得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原来她和我说话,是想求我打折,
这倒是我最初没想到的。她已经飞快拿起一件衣服:「我看上这件,能给我打什
么折扣?」
我淡淡地笑:「这件是新到货的秋装,不可以打折。」
聂小雨有些失望,恋恋不舍的放下衣服,看了两眼,对我说:「哦,我身上
带钱不够,再去别家店看看吧。」
她转身要走,我不死心,在身后问她:「怎么不让你哥帮你买,他不是很有
钱?」
聂小雨回过头:「陈默啊?我没见过他了,他弄伤了人,出去避风头很久了。」
我心里莫名奇妙一阵发疼。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陈默打人的样子,我绝对不会
相信聂小雨此时说出的话。
一直印象中的陈默,那是一个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架也懒得和人吵,宁肯吃
饭时被人家收多钱不承认,掉头就走也不会发一句牢骚的人,我当时都觉得他窝
囊,连一个餐厅小老板都会怕。
他对我说:「其实什么没所谓的,人家要强悍就让他强悍,你和他吵可能发
展到动手,打输了想报复,打赢了又担心人家会报复,不如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一句话两句话,一百元几十元,影响不到我的心情。」
那天他在我面前动手打人,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所以我才会震惊,才会感
觉到他可怕的一面。也因此觉得他一直在欺骗我,装自己是个好人。我不怕他好
色,但是我怕他凶残。我从灵魂深处逃避一切凶残的事物,正是因为怕他,所以
才决心离开他。
我追聂小雨追到门口:「别走,那件衣服你拿走吧,我送给你。」
聂小雨返回来,满脸惊喜交加的样子:「不行,哪能要你送,我买。」
她取出几张钞票给我,「不过今天身上只有这么多钱,算打折给我吧,以后
我有了钱,一定每次都来你这里买衣服。」
我笑笑:「说都说送了,再接你的钱还有什么意思?对了,陈默以前很老实
的啊,他为什么跟人打架?」
聂小雨望着我,忽然得意的一笑:「也许因为吃你的醋了吧。」
我思维有些短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忽然牵涉上我?没好气回了她一句:
「不想说就不说,别拿我开玩笑,我跟陈默,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聂小雨说:「所以我才奇怪啊,他为什么要堵那两个人。」
她说话胡乱跳跃不成条理,我一点都跟不上她的节奏,满心好奇居然问也不
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飞快地问:「上上个月,你,还有一个女孩,跟两个男孩去天龙酒店吃饭
了吧?吃完饭在楼上客房开的房间,我跟陈默当时也在,那晚也住在了你们隔壁。
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去守那两个人,跟在后面看他们家住哪里。」
我感觉脑子大了一下,聂小雨一口气说下去:「然后上个月,陈默从外市请
人过来,对那两个小子动了刀子,他说虽然自己没出面,不过还是躲一躲才好,
电话也关了,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人生真是够惊喜,常常在不经意间顿起波澜。我目瞪口呆中,聂小雨对我说:
「刘瑞姐,陈默失踪了一个月,留给我的钱已经花光了,让我跟你这吃几天住几
天好不好?等陈默回来让他加倍还你。」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妹子?有妹子跟哥去开房睡觉的吗?」
聂小雨说:「就是这种妹子啊,他年纪也不算老,我总不能管他叫干爹吧?」
她奇怪地问:「好像你也在吃我的醋啊?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其他地方,
别睡到半夜让你给绑了扔进河里。对了,有你们这样分手的吗?」
她转身要走,我又一次叫住她:「等等,你没有家的吗?」
她说:「家谁没有一个?不过我家太穷了,饭都吃不饱,打死我我也不想再
回去。除非有天给我发了大财。」
我忍了又忍,对她说:「想跟我住也行,就在我店里帮工,其他哪里都不能
去,除非有一天你答应回家。干够一个月,我给你八百元工资。」
聂小雨笑了起来,这次像一株早上初开的向日葵,笑容很漂亮。
【等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聂小雨在我这里住下。我想了很久很久,
想出了很多种理由,把那种种理由当成自己的借口。
比如她还年轻,虽然感觉她不单纯,毕竟看上去单纯;比如她很可怜,我家
以前也很穷,饭都吃不饱的日子我也有过;比如这世界太残忍,虐杀了很多纯净
的灵魂,我想给自己一次好人永远都存在的证明。
我唯一不肯承认,我只有留下聂小雨,才可以跟她一起等陈默回来。
发生了那样的一幕之后,我知道自己和陈默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正
是再也没有可能,我才变得有等他的心情,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曾经偶然
相识,这种等待不是相思,而是等一个熟悉的旧梦。
就象是为了等自己回到波澜再起前的平静。陈默说过,一个人的过去要自己
去征服,不能靠割舍。那样的过程太疼,最后会疼到自己下不去手。不知不觉我
已经相信了他说过的很多话。
我不承认是等,但我知道自己毕竟有在等。如果我不留聂小雨在身边,我再
也没有让自己等陈默的借口。我总是找到借口才去做一件事,其实是很坏很坏的
习惯,但我怎么也改不了。
秋天来了,风变得有些凉意,我每天都会暗示小雨打一个电话给陈默,日子
一天天过去,小雨开始心灰意冷。
她对说:「完了瑞姐,我有个预感,陈默那家伙身边肯定又有了别的妹子,
他现在已经把我甩了,不,他早就把我甩了。靠,还没坐过他的摩托车就先被甩,
我真是没面子。」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想坐他的摩托车?」
小雨说:「他走的那天,我问他会不会这么一走,就算把我甩了?他对我说,
我连他的摩托车都没坐过,女朋友都不算,怎么可能甩我?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回
来会让我当他女朋友,现在我想明白了,他不是甩了我,而是遗弃了我,这个没
良心的,亏我死心塌地的爱他。」
我心里有些苦,轻声问:「你很爱他吗?为什么爱?」
小雨说:「你傻啊?他那么帅,又有钱又大方,这样的男朋友去哪找?嘿嘿,
而且不小心眼,我以前跟他朋友的,他一点都不在乎,照样对我好。」
然后她愣了一下,突然跳着脚蹦起来:「完了,他不是不在乎,他是真的不
在乎。」
我想自己有些明白小雨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陈默说过,他曾经跟很多女人
上床,却很少爱上一个人。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好色男人用来骗我的借口,像我给
自己找过诸多借口那样,现在我好像又有些相信了。
陈默还说过,他只是给我时间,让我先相信他的爱情。我忽然惊慌起来,如
果有一天我完全相信了他说过的话,我拿什么借口让自己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
那四个月?
夜里小雨跟我睡店里,一张单人床,好在我们两个人都瘦,一直以来相安无
事。那天夜里小雨却翻来覆去闹得我心烦,问她怎么了,她趴在我耳边对我说:
「瑞姐,我想男人了。跟了陈默以后,我才知道,做爱有多么舒服。」
我差点把她从床上掀下去。
她有些郁闷:「明明是很爽的事情啊,如果不爽,为什么你和陈默分手以后,
会跟那两个男孩去开房?我们俩现在这么亲近,感觉跟亲姐妹似的。都说越做越
爱,想可以想,为什么不能讲一下?」
我转过头不理她,小丫头觉得没趣,给了我一个脊梁朝向另一边睡去。
不一会我听见她呼吸急促,身子一阵阵地颤,弄得床也有些发抖。我知道她
也许是在自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伸手去探了一下,她果然正夹了一只手在大腿里,见我去摸,从鼻孔里哼出
一声声呻吟来:「瑞姐别捣乱,我马上就好了。」
倒是弄得我害羞起来,让开了一点由她满床乱颤,然后她长久娇喘,绷紧小
屁股胡乱顶撞了好一阵,才咿哦一声软倒在我身边。
她小小休息了片刻,一只手搭上我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自慰的那只,
我随手拨开她,她却又贴上来:「瑞姐,再说会话好吧,明天你尽管睡懒觉,我
保证一大早起来把卫生整理好。」
我受不了她发烫的身子:「一身的汗,别贴我这么紧。」
小雨轻轻笑:「真累啊,还是有个男人好。不如……明天我们去泡两个帅哥?」
我低声骂:「你花痴啊,我早就说过,哪里都不能去。除非你想回家。」
小雨喃喃地说:「怎么又怪上我了。白天已经说过,陈默都算把我遗弃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泡别的男人?嗨,瑞姐,你说如果陈默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去睡觉,
他会不会也叫人弄他两刀?」
我抬高声音骂她:「你白痴啊,觉得很好玩是吗?」
小雨叹了口气:「我倒是想陈默因为我砍人,可是他肯定不会的。他没走之
前,我怕以前跟的那男人纠缠我,问陈默如果他再找我怎么办,陈默说愿意就跟
他睡一觉,不愿意就让他走开点。你说,陈默有一点点会吃我的醋吗?」
我胸口疼了一阵子,怪小雨真是好烦人。借口起来上厕所,偏偏小雨也要跟
着去。害我连躲起来哭一两滴眼泪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夜深时小雨终于睡着了。我在黑暗中张大眼睛发呆,陈默是个坏人,是我以
前觉得最讨厌的那种坏人,可是我想他,和小雨想他不一样,小雨是想跟他做爱,
我是想听他再说一句他爱我,然后才跟他做爱。
我还知道,那两件事现在都已经不可能了。
第一卷第七章守望的季节
【不想听见】一直是守望中的那个秋天,过得很快,天渐渐变凉了下来,十
一月下旬,店里连卖断了几茬货,又接下一单不错的生意,市电力系统年终要给
每位员工发一套西服做福利,全部在我的店里订,差不多近一千套。
提前几天先接了定金,当然要请电力部门相关领导的客,我订好桌位后就打
电话邀请客人,电话里说马上到,我和小雨却等了很久。小雨坐不住,在包房里
转来转去,称赞装潢漂亮,又说自己以前也在酒店做过工,报了一串酒店的名字。
小雨问:「姐,在这里请一场客要花不少钱吧?为什么要请客?」
小雨不知道订单的事情,她永远像没心没肺,每天贪吃贪睡贪玩。和她相处
时间长了,才觉得她真是很单纯的一个人,身上的毛病虽然不少,但没有少了可
爱。
我渐渐已经喜欢上她,是那种从心底里的喜欢,感觉像自己的妹妹。
暖气开着,小雨脱了外套,紧身的羊毛衫下乳房的形状很美,人比刚见她时
丰满不少。我常常看着她突然变得发呆,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身形的单薄。
我知道自己忘不掉,而且是永远永远忘不掉那种。
小雨跟我胡闹:「姐,你怎么总也不爱说话的啊?闷死了,不如我们先点两
样东西吃,这会儿我又觉得饿了。」
她常常会喊饿,喊累,喊瞌睡,我都已经听到习惯了,干脆当没听见,转开
话题问她:「小雨,你刚才说以前在酒店做工,都做过什么?」
她胡乱笑着:「你看我还能干什么啊?陪吃陪喝陪高兴,三陪。」
我总是不明白她说起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仍然能一脸欢笑的样子,仿佛从来
不觉得难过,她只要笑起来就单纯,像一株早晨的向日葵那样绽放,开得满脸都
是笑容,永远看不出风尘。
「你……有没有偷偷藏起来哭过?」
「有。」
小雨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被客人哄去上床之后。好像是个老头,也许也没
那么老,给了我一千块。后来我才知道处女可以多拿很多钱,却再也没见过他,
真是吃亏大了,现在都忘了那人长什么样子。」
我真的从心底里感到羡慕,原来有些人是可以把什么都忘记的,不像我这么
笨,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你为什么会哭?看你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雨夸张地冲我叫:「不是吧瑞姐,你是不是女人啊?第一次有多疼啊,我
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夜里。除非……对了,你第一次肯定是跟陈默上的床,他知
道心疼人,也许你没觉得疼吧。」
我的心却在疼,我不想听见别的女人提起陈默在床上有多温柔,哪怕是跟自
己已经很亲近的小雨。
「小雨,你第一次跟人上床,是多大年纪?」
「十五岁。我真是吃亏大了,没隔多久就有人问我是不是处女,说如果是的
话就给我五千块。姐,够买我五个第一次了。」
「你那时很需要一千块吗?会改变你什么?」
「我出来就是做小姐的,早晚不是要卖掉?干脆早点开始。还是瑞姐你幸福,
因为爱才做爱,疼一下也值得。那一千块我三天就花完了,都想不起拿去买了什
么。」
我从来不需要这样的答案,那我最初为什么要去问她啊!
小雨像真饿了:「什么时候客人才会到啊?」
我看了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姐答应你今晚想吃什么都随你点,可以吗?」
小雨嘿嘿笑:「点鲍鱼可以不可以?我很久没吃过了。」
她当然很久没吃过,这两个月她都呆在店里,我可供不起餐餐想吃鲍鱼的员
工。不过这一餐可以想吃就吃,「随便点,但只有今晚。」
我说。
小雨问:「那我要多吃两只,可以吗?」
她真是只小馋猫,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再拴多久】原来以为会有好几位客人同来,结果只来了市电力公司的老总
郝仁单身赴宴。之前说好今天要请的还有两位副总和财务,他一定以为只有我自
己在这里,把其他几位客人都支开了。
我微笑着叫他郝叔,「郝叔你好。」
郝总看见小雨在,淡淡冲我笑了一下:「丫头,还真准备花钱请客啊?连后
备军都带来了。」
没想到他会一个人过来,这让我有些不自在,仍微微露出笑意说:「当然要
请客,谢谢你们给我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做,春节前我都不用发愁税收和房租了。」
郝总呵呵笑:「这才开了多久的店,身上真多了一点老板娘的味道。不是一
直说生意还行吗,怎么我听着却像在跟我叫苦?」
小雨在旁边轻声叫:「还有没有别人要等?现在可以点东西吃了吧?」
郝总看了小雨一眼:「没其他别的人来了,想吃什么现在就开始点,小丫头
好像饿坏了。」
然后冲我笑:「你不带电话,临时耽误了一下又没办法告诉你,等急了吧?」
我淡淡回了他一抹笑容。
叫了东西,却似乎只有小雨一个人在吃,我和郝总都是象征性的尝一口,就
把筷子放下,白酒我喝不惯,喝红酒又没心情,一顿饭吃得一点都没意思。
然后小雨开始好奇,看了看郝总,又看了看我,还好最后她的注意力集中在
鲍鱼上面,没有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望我们。
菜还没有上完,郝总的电话响,他看了一下电话对我说:「是你婶打电话过
来,一定家里去了什么客人,我就先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轻声道着郝叔慢走。郝总在包房门外停了一下,轻声对我说:
「都自己开店了,明天去买个电话回来用吧,现在有谁还用传呼这东西。」
我笑笑:「用习惯了,我觉得挺好。」
他眼睛里透出一抹悲凉,又站了很久才说:「丫头,我知道你是怕我拴住你,
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能拴你多久?」
我轻声说:「叔,我妹妹在,就不送你了。」
【沉默】我必须要讲诉一些细节了吧?想要完整一个故事,任何部分的细节
都是重要的。
可是,已经如此长的一大段谎言洋洋洒洒一路说过去,我怎么有勇气去把真
相坦白?陈默说过,每个女孩都会撒谎。好像有道理,那几乎出自本能。
记得有一次我和陈默讨论人应该怎样撒谎才最难被别人拆穿,陈默说,没有
永远不被拆穿的谎言。如果你不想面对谎言被拆穿时的窘迫,只有在倾诉变得艰
难时,让自己保持沉默。
于是,我又一次告诉自己沉默下去。
【别再给我哭穷】桌上开启的一瓶五粮液,郝总只喝了两杯下去,我把小雨
开心的笑脸当成了下酒的菜,不知不觉把剩下的部分喝完,这次居然没觉得酒苦。
小雨吃饱了,幸福地冲我笑。她拉起紧身的羊毛衫给我看她的肚子,小肚子
撑得圆溜溜的,像个小西瓜,她说:「姐,这是我吃得最过瘾的一顿饭。」
鲍鱼真有那么好吃吗?鲍鱼和幸福比起来,哪一种滋味更好呢?为什么有人
吃饱一顿鲍鱼,就吃出了那样一脸的幸福?
她惊叫了一声:「哇,你喝了多少酒?酒瓶什么时候成了空的?」
这点酒根本喝不醉人,我以前不爱喝白酒,并不是因为怕自己会喝醉。我淡
淡地对小雨微笑,又微笑。我喜欢看着这样的小雨,总是是没心没肺一成不变的
单纯,我想,她一手接钱一手出卖自己处女的那夜,也是这样单纯的只因为怕疼
才哭泣吧。
小雨喃喃道:「我知道这酒不便宜,但从来没见过有人担心酒剩下会浪费,
要倒进自己肚里带走的。姐,这些剩下的菜,我们要不要打包?」
我轻轻摇了摇头,小雨望了我很久:「姐,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穷了,我
不会再上你的当。」
我一直强调自己是属于贫穷的一类人,是因为自己本来就穷,还是因为总忘
不了曾经贫穷的日子?今天我已经分不清楚了。面对两千多元一餐的筵席,有些
菜从端上来动都没动过一下,我却早戒掉了打包带走的心情,还可以说自己是穷
人吗?
我对小雨说:「我真的是穷人,穷得多少钱都买不回真情了,算不算穷?」
小雨冲我叫:「那才不算,没有钱才算,穷到像我这样,两个月没拿过一分
钱给家里才算。姐,结点工资给我吧?明天我寄回去随便交待一下。」
我瞪她一眼:「还要结工资?你从店里拿的那些衣服,再干三个月都不够还。」
小雨泄了气,喃喃着说:「是啊,每个月八百元,连买衣服都不够穿。看样
子我还是应该回去做小姐才好,姐,你说那个臭陈默,他还会不会记得世界上还
有我这样一个人?」
我心里难过了一阵,问小雨:「跟我这两个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小雨嘻嘻笑:「当然有委屈,你管的那么严,比我妈还严,我快憋死了。」
我皱着眉头想,这个女孩算自己的什么人呢,我为什么要管她这样管她那样?
上班时跟店里陌生男客挤眉弄眼不行,下了班单独溜出去玩不行,夜里偷着自慰
也说不行,我凭什么比她妈妈还严厉?
「那么小雨,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工资我照常结给你,
喜欢的衣服都算我送你。」
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真的喜欢她,竟然有一种担心深怕万一逼得太紧,她
会像从自己家里跑出去那样,哪一天就从我身边跑开,我再也没有理由叫她回来。
一抬眼小雨已经嗷嗷叫着离开了座位,冲我这边奔来,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她搂着我的脖子,脸贴着我的脸一下一下擦动,对我说:「姐,你别这么说,
我虽然不懂事,但我知道什么才是对我好。你不管着我我会废掉的,我以后不贪
漂亮衣服了,也不贪男人,我现在才知道有人对自己好,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小雨问:「你说,姐,两个女孩子不舍得离开,是不是也是缘分?我现在已
经觉得自己离不开你了。」
【饥饿的答案】离开酒店回去店里,九点钟关了店门,无所事事我们很早就
躺到床上。躺了一会,小雨竟然对我说:「姐,我好像又饿了,最近我总觉得吃
不饱,随时都觉得饿,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不是晚上那一餐亲眼看她吃那么多下去,我一定会笑她是恶鬼投胎,我
突然惊了一下子,她这样分明不正常,没有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这样迅速变得饥
饿。茫然中想起了什么,我问她:「你来我这里两个月了吧?小雨,怎么没见你
用过卫生巾?」
小雨嗯了一声:「是啊,我月经一直都不准,隔三两个月才过来打个招呼很
正常。」
我用手去打探她的乳房:「感觉这里胀不胀?」
小雨说有一点,嘿嘿笑了起来:「姐,你别抓来抓去的,我这里怕被人碰,
一会你抓到我想男人,可别又骂我。」
我骂了她一句,这会儿还有心情跟我开这种玩笑。问她:「最近,有没有恶
心想吐这类的感觉?」
小雨说:「一点都没有。姐,你不是以为我是怀孕了吧?放心好了,我只是
觉得饿,其他一切正常。」
我拉她起来:「外面药店应该还没关门,走,跟我去买试纸回来看。」
小雨很兴奋,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胡乱穿着衣服:「我还没有怀过孕呢,
姐,你有没有怀上过?怀孕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我打了她一巴掌:「我又没结婚,怎么会怀过孕,臭嘴。」
小雨说:「我不是也没结婚,怀孕跟结婚没什么关系吧,嘿嘿,跟男人有关
系。」
她的表情如此坦然,说起男人竟然又有几分色迷迷的。
试纸买回来,一分钟之后,我对小雨说:「恭喜你小雨,你怀孕了。」
我望向小雨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残忍,我想看清楚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
化,我想知道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听见自己怀孕,表情中是否参杂了至今我都无
法了解的东西。
「哦。」
然后小雨轻声说:「妈的!」
说完她发了一下呆。
我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似地看着她,我说过自己目光残忍,想看出一些
什么东西来。结果微微感觉到一种失望,她呆了仅仅一下子,就平静地把试纸丢
进垃圾桶,好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我不死心:「你怀孕了小雨。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随便就让自己怀了孕。」
小雨说:「打掉就是了,以后一定要记得,妈的,做爱前要带套。」
「知不知道是谁惹的祸?」
我小心地盯着小雨看,心想也许是陈默,又暗暗希望是另外一个男人,最好
是一个小雨都记不起来长什么样子的男人,那样明天带小雨去打胎,我会一路觉
得安然。
「不知道,忘记了。」
小雨在装模作样,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跟我装模作样,一件事情她真的忘记,
她会笑着就说出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神情紧张。
我没有再追问她,任何一个可能涉及到陈默的问题,我都不敢追问下去,虽
然我很想弄清楚答案,却没有追问下去的勇气。
「姐,我们睡吧,明天,我想早点起来。」
【帮不了任何人】接下来几天好像很忙碌,我们每天忙着登记市电力系统那
些员工们的身高腰围,打电话给品牌代理商确定最后的订单,从早忙到晚,沾上
床就睡着。
小雨很勤力,前后跑来跑去奔忙,不给我过分接近她的机会,我也刻意退开
一点,尽量不让自己挂念她何时才去打胎的问题,虽然我明知道如果下定了决心
去打胎,时间抓得越紧越好。
我想我已经明白,她是不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打掉,她在坚持着等某个人
回来。
忙完了这笔订单最后一个环节,小雨像已经累坏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
把什么都藏进心里的人。
我心里也累,但是我习惯隐藏自己。
那天夜里小雨没办法再装睡,翻来翻去,小心翼翼。我开口问她怎么了,她
身子贴近过来:「姐,如果陈默永远不回来,我又想生这个孩子下来,你会不会
帮我?我一个人做不到。」
她眼睛里流着泪,完全是汹涌而出那种,像开到了最大的水龙头。
「那么,这个孩子是陈默的?」
「应该是他吧,跟了陈默之后我没沾过别的男人。」
小孩子都很傻,陈默明明不爱她,她自己心里早清楚。我冷冷地问:「如果
陈默已经死了呢?他死在外面了,根本不可能再回来你身边,你还想生下这个孩
子吗?」
小雨说:「那我更加死也要生。姐,而且我会生得一点都不难过,不会比现
在心里更难过。」
我想自己永远不会有小雨那样伟大。是的,她应该是伟大的,她比我清楚什
么是爱一个人。
「小雨,你告诉我……」
我艰难地问:「陈默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承诺?」
「好像没有吧。」
小雨抱紧我,再更抱紧。「姐,我连他的摩托车都没坐过,他对我说那辆摩
托车,只有他的女朋友才可以坐。我连女朋友都不算,怎么可能有什么承诺呢?」
我偷偷地在心里恨陈默,他是那种让你坐了摩托车也不肯把承诺说出口的人,
在那段天天用摩托车载我的日子,还不是一句话都不曾给过。
「小雨,如果我答应你,那是在害你。你会后悔的,等到你真生下来孩子,
就会一辈子后悔。所以……」
「不。」
小雨摇着头,泪水流了我满满一脖子。「姐,打掉这个孩子我才会后悔,前
几天每晚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说等第二天一起床,就求你跟我去医院,
但只要那样轻轻想一下我就开始后悔了,我知道,如果真的去打掉了,我一辈子
都会狠狠地难过。」
「人生不是这样的,小雨,你相信我,不是。」
「我不懂得什么是人生,姐,我从来没想过人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从来没
有像想拥有这个孩子那样,想拥有过别的什么东西。」
「那么钱呢?你不是说过最想要钱?」
「算了吧,姐,钱人人都想要,可是钱算什么?」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子把我打败。是啊,那些一切一切所有的钱,算
什么呢?在我贫穷的日子算什么?在我装穷的日子更算什么?我拿一个说服不了
自己的理由,幻想去骗过一个小孩,我真傻,难道忘记一个人年龄越小,越接近
她自己幻想中最渴望的美好?
但是我说:「小雨,你要明白,我帮不了任何人,我自己的生活都是艰难维
持。」
「哦。」
小雨慢慢松开我,我一瞬间不舍得被她抱紧的温暖,凉气从被口灌进来,激
得我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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