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纯洁过》I。下
被称为拘留所的房间内──
男人看我疯疯颠颠的,想把我带回话题里。
「要烟吗?」他说。
「……」本想说戒十年了,但犹豫了半秒,嘿──我嗤了一下鼻,还是接过
了香烟,放进双唇内。
「行到水穷处,坐尝香烟时……」都说我疯了,不是吗。
「给。」男人懒得理我,点火递上。
记忆的可贵又可怕之处在於,你不能单独任意提取你想提取的,它总是爱恨
相纠缠,哀乐互相随。
「谢……」我把尼古丁深深吸进了肺部,然后再慢慢呼出烟圈。
舌尖残留久违了的苦涩味道,烟雾随着清脆的琴音,向上慢慢飘起,在没有
风的房间内,与我的回忆一样,形成各种形态,却又久久不散。
我和小开,从咖啡厅内重新认识彼此算起,一个月后,相方已经不知在对方
身上探索过多少次了。
刚开始不久──
「小开……你水真多啊……」
「啊……不准乱说呀!」
之后──
「小开,你又江河缺堤了……」
「……还说……我生气啦……快点……」
再之后──
「小开!你水把大腿内侧都打湿了……」
「那是为你而流的……喜欢吗……」
「太喜欢了……」
虽然我俩很快就进展到在相方眼前彻底解放自己的身心,但是这段过程当中,
她不是一开始就毫无底线地与我尽享鱼水之欢,我也不止一次想过临崖勒马,停
止我俩的关系。
甚至,第一次,我们除了泪水──
什么都没有──
【I。下】
往昔一缘
在与她咖啡一聚之后的第五天,我电话里头,说借她音乐胶碟及试听为由,
相约她到我父亲的别墅。
其间,我也有再次回校一趟,打算等她放学,然后一起逛街吃饭什么的,却
碰巧她跟几个女室友一起。也许是我作贼心虚吧,结果虽然我俩都注意到对方的
存在,但我却像个傻子一样呆着,现在想来还真是有失威风。而她见我没啥行动,
自然也就在室友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到了相约的那天。
看得出她穿着事前经过一番功夫。浅蓝底色缝上蕾丝白花边的简约欧式宫殿
裙,手持橙白二色方格图样的小手袋,蕾丝边短白袜配黑色圆头高根鞋。
领她经过前门草地,进入别墅后──
「我叫佣人造了些点心,赏一下……」我说。
就这样开始了接下来的对话。
在一轮男人认为开玩笑;女人称作调戏的话题之后,我把前一天──终於在
死磨烂泡,威迫利诱下──才得到手的音乐碟,放在流声机上。
片刻,悦耳动容,又悠闲有致的琴声,在别墅的大厅内响起,把我俩在咖啡
厅时的暧昧,再次延续起来。
我回到沙发上,但是没有选择原本在她对面的位置,而是一个劲坐在她右边,
同时不让她来得及反应,执起她的右手,并调整了一下俩人手指的位置,手指交
加地拖实她的手。
她当时身体就像被古代武林高手点了穴似的硬直,但手掌跟手拳之间,我感
觉得到,她在一直微颤。
我虽然也算是个风尘脂客,但她并不是那些出来卖的,而且我们俩家好歹牵
得上的亲伦关系。万一一直以来,原来都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她对我只是纯粹
的哥妹感觉什么的,那我也就完了,搞不好造成两家大风大雨,因此也是有点紧
张的。
不过拖着了她的小手半刻,感觉她就只有一开始略作反抗,期后就只是定定
的看着前方的空气,表面装作很淡定,我就知道牵手的事她算是默许了。
不过心里安定了之后,也就只是继续牵着,我没有再做些什么,她也没有缩
开手,双双只是向同一个方向坐着,随琴声的节奏起伏呼吸。
这时回想,当时大概是碍於双方亲伦身份的关系,所以就以──只不过是沈
醉在听音乐啦、都是因为音乐令人太陶醉了、我都没为意什么时候牵手的、兄妹
间牵牵手不算什么啦──之类的,自欺欺人的藉口,作为必要时的下台阶吧。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经过了三、四首音乐,我俩彷彿在──牵手、依偎坐
一起已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的心情下,我随着悠然的气氛,说起了一件关於
她的往事。应该说,是一件她当时还在母亲的怀里,料她大概不会知道,有兴趣
一听的往事。
这要由我从小时候说起──
孩时,父母经常带着几个哥,还有我,四处到一些叔叔伯伯的家里拜访,当
然也不时反过来,一堆大人们到我家拜访父亲。
说是互相拜访,但对当时的我来说,那只不过是把那些大人们都通通叫过一
次,然后就自由自在地跟别家的小孩玩;大人们都在谈些什么秘密,又或是为什
么当我跟他们的女儿玩的时候笑哄哄的,我都不太明白。
不过倒是知道,因为我父亲工作的关系,跟我们拜访来拜访去的那些大人们,
都是当时好威风的人物,最常听到的是这个委员那个将军的,其他还有什么局长
总长的,反正头衔都长得让人记不住。
有一次,我在一个叫穀少将的叔叔家里,玩得乐亦忘乎,一不小心撞到穀夫
人。
「混帐!你撞到穀夫人肚子里的宝宝了!快跟穀夫人及少将道歉!」
这是我记忆之中父亲第一次这么凶,即时吓得哭了起来。
「不要紧不要紧……」穀夫人立即息事宁人地说:「才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啦,
只不过是小朋友轻轻地落入我怀里罢了。」
穀少将在确定过他妻子的情况之后,也反过来安慰众人说:「没事大哥,才
是个小孩子嘛,吓坏了令公子可是添了小弟的孽呀。」
大概是为了回复现场的和谐气氛,也让两家人有个下台阶,穀夫人一边轻抚
我脑瓜,一边牵起我的手引导到她腹部的位置,说:「来,如果要道歉,就跟肚
里的小宝宝说,宝宝会听到的。」
虽然我在他们口中还以小孩称之,但当时八、九岁的我,已经初步了解男女
有别的观念。看着还没有隆起、衣服内大概就是女性身体的位置,还是有点不好
意思。但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见他还是脸黑黑的盯着我,我就知道必需要向人家
好好陪罪,这才隔着衣服,轻扫夫人的肚子,说了一堆稚气的道歉话。
「那么,名字想过了没?」又听见大人们交谈。
「哈,别问我,穀某一介武夫,名字的事都由夫人一手包办。」穀少将得意
地笑。
「如果是男丁的话,就叫『承启』,有为夫君『承先启后』的意思。」穀夫
人言谈优雅,是我当时见印象深刻的大人们之一。
「好名字!夫人不概女中豪傑,古代名将之后!」父亲讚赏。
「但万一这胎还是女的……」穀夫人轻抚腹中肉。
「没事,亲爱的,只要是你生出来,是男是女我也喜欢……」穀少将从旁抱
着夫人肩膀以示支持。
「唉,你俩不要在我面前晒恩爱好不好……」父亲引得在场人们大笑。
「哈哈哈哈……」
我看着堂内众人乐哄哄的,虽不甚理解,但心情愉快。
不过那天晚上,也不知几点了,反正睡到一半尿急想说去个厕所,怎料途经
大厅的时候,听到「啊……啊……」好像很痛苦,又好像是固意压抑的女性声音。
我好奇起来,透过月光打进屋内的光线,终於找到黑暗中,两具扭在一起蝓动的
身躯。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男女交合这回事,当下立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概很
想知道大人们把衣服都脱清光扭在一起做些什么,但又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
心跳得好厉害。
让我更害怕的是,虽然我一眼就认出那男性身躯正是我父亲,但那个女的我
可是从来没见过,当时好担心那个陌生女人,会对没有了衣服保护的父亲不利。
但看了一会,才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父亲好像占了上风,起码是暂时用
身体把那女的压住了。而那女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却又用喉头压低声线说,叫父
亲再大力一点整死她什么的,然后伊伊哦哦。
长大了之后当然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但当时看得太入迷,一不小心就碰到傢
俱,发出了不是很响但足够被父亲发现的声音。
「谁!」父亲一喝。
我立即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俯身冲回房间,既轻又急地关上房门,上了床
才想起还没尿,但因为害怕被发现,结果只好把那顿尿忍了一个晚上。
怎料第二天在全家人吃过早餐之后,父亲把我叫到他书房去,我当时心里就
大叫不妙了。
谁知道进了书房后,父亲只是很平静又不失威严地问:「昨晚的事,你还没
跟其他人提起吧?」
「还没。」
「有跟你妈提起吗?」
「没有。」
「嗯。」父亲顿了顿:「这事不要跟其他人说,特别是妈,我们男人的事,
女人不会懂。」
「嗯……」我当时也不敢探讨什么,由始至终只能表示『明白、知道、了解』
之类的。
「你也是男人,日后就会明白的了,只要得到了权力,身边的女人有时候是
你想推都推不掉的。」
『是我想推都推不掉的?』对於这句话,也许是让我心中产生了疑问,因此
产生了很深的印象。
「有时候也真羨慕你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骨架也壮,日后这方面也许比
我利害……」父亲好像还咕噜了些什么,然后便着我离去。
从此,我和父亲便有了共同的秘密,感觉比起我几个哥,和父亲的关系更加
亲近起来,让我乐了好一阵子。
再次见到穀少将及穀夫人是几个月后的事。
「大哥,我收到声音,有人想陷害我夫人,把她打成反政权份子……」穀少
将一面焦虑,和几个月前气定神闲的印象相比,判若两人。
父亲说了些什么,没说什么。
「果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以大哥在政治局的身份,你得帮帮我啊……」穀
少将欲哭无泪。
「穀弟,我也真的很想帮你,不过……说句老实话,现在上面的气氛诡异得
很,我也在被人造谣中,恐怕再过不多久,我也自身难补呀。」父亲一面为难,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家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哥呀……」二人相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次道别之后,再次与穀少将及夫人见面时,已是小开
她四姊嫁给当时──还不是我妻子的哥哥的婚宴上,一别二十年。
其间曾听到父亲跟友人感叹提起──
穀夫人后来生了个女的,却就在女儿几岁的时候成为阶下囚。不止,党内高
层更命令穀少将向夫人提出离婚,而穀夫人不想连累丈夫,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但穀少将一口拒绝高层的命令,说就算成为下一个阶下囚,也不可置他妻子於不
顾之类的──让我父亲深深敬佩。
不久,我家亦成为政治权斗下的牺牲品,母亲更是选择了以自尽这种方式控
诉这个丑陋的人世。
也有人说母亲是被人害死,但以她不甘受辱的个性,也因为她不是别人,而
是我母亲吧──我宁愿相信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意愿。反正,即使是这样,也不会
减轻那些人造成悲剧的罪孽、千千万万家庭悲剧的罪孽,分别只是间接或直接罢
了。
我把小开还没出生前,我俩隔着她母亲肚皮的相遇,她父母二十年前的情景,
接下来俩家的巨变等等的人和事,所知的,尽可能说出。
不知什么时候,小开已经泪流满面。
她咬了一下牙:「吻我,补偿我……」
虽梨花带雨,却竟然还有力量,以命令的语气说出。
「补偿我出生在那个社会斗争时期下,所受的苦。补偿我妈怀我时,那段受
苦的日子……你对我要像我爸对我妈一样,不离不弃,矢志不渝……」
「好好……」我把她抱在怀里,像要把她吃下似的吻她,又问:「可是,怎
样补偿你妈啦?」我还不太明白她意思。
「给我就可以,我是我妈的女儿,我幸福她也会感到幸福,我开心她也会感
到开心……所以,给我温暖,给我甜蜜,给我幸福……这样,我父母也会感到安
慰。」她一边热烈地回吻我,一边放肆地补充,但眼泪没有止住。
她的补充才让我明白──
她那令人不易理解的话,缘於她心里多么心爱自己的家人,特别是母亲。
「……」小小女子令我心生佩服。
正常来说,一个美女,而且像小开这样的小妖精,主动要求你去亲她,不是
更应该高兴,更性致勃勃,更急不及待狼相毕现的吗?
可看着洒泪当前的她,我却不忍动手,只想好好保护。同时,我的泪水也不
知怎么回事,想控也控制不住,如江水般涌出。
也许是感怀身世,又或许是同病相怜,俩家都是政权斗争下的牺牲品,我不
知道……
我俩一边放声痛哭,一边疯狂互亲、抚摸、为对方脱去束缚,同时把身体的
温暖及爱意传给对方──就像,希望在这冷酷的世界里,可以在对方身上找到一
丝安慰,藉着性欲,发泄出胸腹中的郁结及痛楚。
可是,衣服都脱大半了,双手都放在她乳房上了,我还是无法完全硬起来;
硬起心来。
最后只剩以泪相抹。
那时──
我们都还很纯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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